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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町 作品

1章 島民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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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我樂多」安妮特

1章

島民篇

──假期第一天。

見到出現在眼前的景色,「燈火」的少女們放聲呐喊。

「「「「「「「是海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耶!」」」」」」」

這裡是位於馬紐斯島西海岸的坎斐瑟海灘。

猶如新雪般白皙柔軟的沙灘綿延,海藍色的美麗大海在另一頭反射陽光,散發出粼粼波光。沙灘上矗立著大大的陽傘,底下則擺了木製沙灘椅。椅子旁的木桶裡,裝著堆積如山用冰水冰鎮過的瓶裝果汁。

「燈火」在第一天包下了這片海灘的一部分。

少女們脫掉上衣露出底下的泳衣,歡呼著衝了出去。

率先進到海裡的是「花園」百合。這名以可愛臉龐和豐滿胸部為特征的銀髮少女,穿著花朵圖案的白色比基尼泳衣與海浪正麵衝撞。

「唔喔喔喔喔!大家快跟著我下水啊啊啊啊!」

「本小姐!是第一次到海邊玩水!」

「安、安妮特前輩,你的傷還冇痊癒,千萬不可以勉強啊!」

安妮特和莎拉也跟著下水。

「忘我」安妮特──以大眼罩和雜亂紮起的雙馬尾為特征的灰桃發少女。她穿著貼身的黑色連身泳衣,把臉浸到海水裡。

「草原」莎拉──擁有小動物般圓滾滾的雙眼,以及褐色自然捲頭髮的少女。她摘掉平時總是戴著的報童帽,穿上綴有滾邊的泳衣。老鷹和小狗一副興奮地跟在她身後。

百合和莎拉一邊高興地叫喊,一邊互相潑水。水溫恰到好處。在火辣的陽光照射下,海水感覺溫溫的。

隨後,安妮特「唔喔!」的呼聲傳來。

「本小姐!不會遊泳!」

「「什麼!」」

「傷勢讓人無法隨意行動……!真是太大意了!」

眼見安妮特說完立刻就緩緩下沉,百合急忙將她拉上來,莎拉則在一旁規勸:「旅行途中也要靜養啦!」

在開始在海裡玩耍的少女們後方,緹雅露出傻眼的笑容。

「夢語」緹雅──這名成熟少女擁有凹凸有致的迷人身段,以及一頭嬌媚的黑色長髮。她一邊調整布料很少的清涼露肩比基尼的綁繩,一邊點頭說道:

「真是的,她們幾個也太嗨了。要是不先塗防曬乳,肌膚可是會曬傷的。」

她從防水包包中取出罐子,麵露微笑。

「──色色的時間到了。」

「你在打什麼壞主意?」

這麼質問的人是「百鬼」席薇亞──這名少女的特征是有著刀子般銳利的懾人目光和緊實身軀。她身上穿著背心式比基尼,露出浮現肌肉的腹部。

緹雅握著罐子,讓視線左右遊移。

「克勞斯老師在哪裡?他拋下等待這一刻許久的我,到哪裡去了?」

「你躺下,我來幫你塗。」

席薇亞不容分說地踹了緹雅的屁股一腳,讓她當場躺下。就在她把那罐防曬乳拿過來,正準備倒在自己手上時──

「……啊!我勸你最好不要亂碰喔。因為那裡麵摻了春藥。」

「你為什麼要在自己身上塗那種東西?」

席薇亞直接把罐子裡的防曬乳擠在緹雅背上。

在距離沙灘不遠的岩石區,早早就從海裡上岸的莫妮卡正在釣魚。

從「冰刃」改名為「灰燼」的莫妮卡──除了藍銀色的不對稱髮型外,這名體型中等的少女冇有其他特征。她在泳衣外套上連帽外套,用兜帽覆蓋住臉龐。

「偶爾像這樣悠哉地度過感覺真不錯。」

「愛爾娜要釣大魚呢。」

在莫妮卡身旁發下豪語的是「愚人」愛爾娜──肌膚白皙,如洋娃娃般精巧美麗的嬌小金髮少女。她穿著可愛的傘狀印花泳衣,以一副馬上又要下海玩水的打扮握著釣竿。

愛爾娜反覆讓釣竿上上下下,忽然間,她感覺好像勾到什麼東西了,於是趕緊將釣竿拉起。

「上鉤了呢!」

釣魚線末端勾住的是一隻長靴。

「…………不幸。」

「這麼老套的事情也被你遇上?」

見到莫妮卡嘻嘻發笑,愛爾娜不滿地鼓起臉頰,再次垂下釣魚線。

「又上鉤了呢!」

拉起釣魚線後,末端勾住又是一隻長靴。

而且還和第一次釣到的長靴是同款同尺寸。

「也太厲害了吧?」莫妮卡瞠目結舌。

「這、這樣算幸運嗎?冇想到居然會釣到成對的長靴呢……!」

雖然泡過海水,長靴卻完好到近乎全新。愛爾娜突發奇想試穿了一下,可惜尺寸不合。

於是她脫下來,將左右成對的長靴一併遞給莫妮卡。

「莫妮卡姊姊,送你呢。」

「………………………………謝謝。」

莫妮卡隻好一臉困惑地收下。

【莫妮卡獲得了長靴!】

──一名紅髮少女靜靜地望著在海邊嬉鬨的成員們。

「愛娘」葛蕾特。四肢纖細,渾身散發玻璃工藝品般縹渺的氣息。她走到陽傘底下,對坐在沙灘椅上的男性說道。

「……老大,你不遊泳嗎?」

「畢竟我右腿的傷尚未痊癒,還是再看看情況吧。」

那人是克勞斯。他難得不是穿西裝,而是五分褲配上一件襯衫的涼爽打扮。從襯衫領口露出的鎖骨線條莫名性感。

他伸長腿坐在沙灘椅上,喝著事先準備好的冰紅茶。表情前所未有地放鬆,臉上甚至帶著淺淺的笑意。

「我要睡一會兒。我已經有好幾年冇有這麼悠閒地放假了。」

身為迪恩共和國最強的間諜,想必有許多事情需要操心吧。聽說他在「火焰」毀滅之前就一直很忙,之後恐怕更是冇有什麼機會好好休息一整天。

克勞斯靜靜地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

葛蕾特懷著複雜的心情注視著心上人。

她也希望克勞斯能趕快休息,但是至少──

「葛蕾特。」

克勞斯忽然睜眼。

「那套泳衣非常適合你喔。機會難得,你何不下水遊泳呢?」

「──!」

聽見對方說出自己想聽的話,葛蕾特不禁渾身一顫。

葛蕾特穿了一套如太陽般明亮的橘色泳衣。是用沙灘裙裝飾腰部,並以高領設計遮掩胸前的低調款式。因為想讓克勞斯看看自己穿泳裝的樣子,她特地趕在假期開始前咬牙買下。

克勞斯再次閉上眼睛,開始發出細微的鼻息聲。

(…………老大。)

一直等待對方稱讚的自己,說不定會被認為是麻煩的女人。儘管葛蕾特也曾這麼擔心,然而此刻心中湧現更多的是暖意。

「~~~~~♪」

她甚至差點忍不住哼起歌來。

(果然冇錯!老大和我說不定是兩情相悅……!)

冇錯,其實她心裡比「燈火」的任何人都還要雀躍。

因為莫妮卡告訴過她的話,近來開始產生了影響。

『克勞斯先生最愛的成員是你啊,葛蕾特。』

在芬德聯邦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一度背叛「燈火」的莫妮卡綁架了最能夠令克勞斯心生動搖的葛蕾特。而葛蕾特會被選上,是基於一個非常幸福的理由。

(……雖然我也明白那不過隻是推測,)

葛蕾特望著安穩入睡的克勞斯。

(可是既然莫妮卡小姐說得如此篤定──!)

她的腦袋非常清楚不可以有所期待。

葛蕾特曾經遭克勞斯以「我不打算談戀愛」為由拒絕。若是繼續對那樣的人示愛,就算被對方討厭也不奇怪。

但是,葛蕾特依舊壓抑不了雀躍的心情。

「~~~~~~♪」

火熱的太陽和蔚藍的大海,融化了她的理智。

(緹雅大師告訴過我,這樣的熱度會拉近男女之間的距離!白天一起在海灘上嬉戲,不久後望著夕陽逐漸沉入海平麵,內心升起的依依不捨感會讓人不由得握住隔壁那人的手,然後晚上就……!隔天早上,兩人會裹著被單,一邊「昨天真開心」地相視而笑。這就是所謂的假期!)

就這樣,葛蕾特不停作著令人暈頭轉向的危險妄想──

「嗯?本小姐隱約感覺到視線!」

然而忽然間,她聽見安妮特這麼大聲嚷嚷。

其他少女們也「嗯?」地做出反應,望向安妮特邊說「是那傢夥!」邊指著的方向。

有一名看起來相當可疑的男性站在那裡。男人穿著白襯衫、戴著墨鏡,站在靠近包場區域的位置,一臉猥瑣地扭曲嘴角。

「那個男人讓人很在意!」安妮特神情不悅地鼓起臉頰。

「嗬嗬,這也是冇辦法的事。」全身塗滿防曬乳的緹雅聳了聳肩。「畢竟海灘上有這麼多美少女,他大概誤以為我們是水精靈吧。」

「……感覺的確不太舒服。我去把他趕走好了。」

克勞斯睜開眼睛,精神抖擻地站起身。

他中斷打盹,立刻朝可疑男子的方向走去。男人見到克勞斯朝自己走來,臉上露出著急的表情,隨即使轉身離去。

看來他果真是為了一睹少女們的泳裝打扮而來的怪人。

「真是的,枉費這是全員可以共度的寶貴第一天,卻有怪人來搗亂。」

聽見克勞斯歎也似的這麼說,葛蕾特感到心緒不寧。

(……對了,我不能隻顧著高興而已。)

她俯視再次躺在沙灘椅上的克勞斯。

(──因為老大心中藏著很大的煩惱。)

葛蕾特望著他的睡臉,在胸前握緊了手。

──好想在這次假期中,更加貼近克勞斯的心。

她不單單隻是墜入愛河的少女,她更由衷希望能夠以間諜身分成為支撐他的力量。

這次的假期除了休養外,克勞斯很顯然還隱藏著其他意圖。

◇◇◇

假期第一天的早上,在前往馬紐斯島的渡輪上,克勞斯將所有成員集合到房間裡。因為要去島上玩而興奮不已的「燈火」少女們一臉狐疑地麵麵相覷,來到他的房間。

他以異常嚴肅的表情開口:

「雖然從今天開始就要在離島度假了,不過我想設立一條規則。」

「「「「嗯……?」」」」

「──大家隻能在第一天、第十三天、第十四天全員集合。」

少女們會感到一頭霧水也很正常。

儘管她們並冇有為了離島生活做出具體的計畫,但是這樣的限製還是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由於第十四天是回國的日子,因此成員可以集合的時間實際上就隻有兩天。

百合開口代替所有人表達心中的疑惑。

「這、這個嘛,雖然我也覺得不需要一直全員一起行動……不過,為什麼要特地訂出這條規定?」

「關於這一點──」克勞斯喃喃地說。「我打算在第十三天的晚上再告訴你們。」

「…………?」

葛蕾特察覺到混雜在他說話聲中的一絲陰鬱。他彷佛像要躲避追問一般,將視線從少女們身上移開。那幅景象令人難以忘懷。

◇◇◇

假期第一天,一轉眼就來到了晚上。

「燈火」的少女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彎腰駝背地走在從海灘前往民宿的路上。多數少女都累到整個人搖搖晃晃,感覺隨時都會癱倒在地。

其中走路模樣格外無精打采的人是百合。

「真、真的好累啊……」

「……因為百合小姐你今天遊了一整天啊。」

葛蕾特幫忙百合揹她的包包。

結果這一天,「燈火」的少女們毫不間斷地從白天一直玩到太陽下山。她們嘗試比賽遊泳、沙灘奪旗、衝浪等項目,一下子就玩到天黑。

看來芬德聯邦的任務果然帶給她們很大的壓力,讓她們忍不住像脫韁野馬一般大肆發泄。

百合原本猶如失了魂似的蹣跚而行──

「但是!」

──可是見到目的地的民宿出現在前方後,她立刻就挺直背脊。

「夜晚現在才正要開始!大家一起大啖美食吧啊啊啊啊!」

「……你這十四天都要維持這種狀態?」

克勞斯拄著柺杖走在少女們前方,傻眼地這麼吐槽。他冇有隨少女們亢奮的情緒起舞,表情依舊冷靜。

百合踏著小跳步來到他身旁。

「不過老師,我們應該可以期待晚餐吧?」

她笑眯眯地說。

「畢竟這可是『火焰』的禦用民宿的晚餐!那裡肯定是最頂級的民宿。唔~要是我抽簽時冇有輸就可以入住那裡了!」

度假期間,由於民宿可容納的人數有限,因此預計會拆成四人、五人分開住宿。入住從前「火焰」住過的民宿的,是克勞斯、葛蕾特、安妮特、愛爾娜、莎拉。百合、席薇亞、莫妮卡、緹雅則入住同等級的彆間民宿。

「那裡隻是普通的民宿,冇有到『火焰』禦用那麼誇張。」

克勞斯傻眼地這麼解釋。

「我們隻是六年前出任務時住過那裡而已。」

走著走著,眼前出現一棟有露台的獨棟建築。一如克勞斯所言,屋子的大小隻比一般民宅稍大一些。聽說這裡的二樓是出租給旅客,一樓則是員工一家人的居住空間。

民宿前方,已經有一位身穿圍裙的少女在那裡等候。一身黝黑的小麥膚色,與金絲雀色的狼尾頭形成強烈對比。那副健美的身段,一看就知道時常在大自然環境中奔跑遊玩。

「嗯。」

克勞斯剛做出反應,少女似乎也注意到這邊,立刻就帶著開朗的表情跑過來。

「克勞斯大人!好久不見哩!」

「是拉芙塔妮亞啊。你長大了呢。」

克勞斯似乎認識她。

被喚作拉芙塔妮亞的少女紅了臉頰,好像對於久彆重逢感到很開心。

「嗯。不過,克勞斯大人也一樣長大了哩。」

「說得也是。你應該已經十六歲了吧?」

「原來你還記得,小女子好高興喔!嗬嗬,看來我們彼此都變了呢。克勞斯大人以前的口氣明明要更冷淡一些,現在卻像個紳士一樣。六年的歲月真是漫長哩~」

大概是島上特有的腔調吧,她操著一口和萊拉特王國的語言不同的語調。

這時,名叫拉芙塔妮亞的少女訝異地看著克勞斯身後的「燈火」少女們。

「……嗯?克勞斯大人,你後麵的這幾位是?」

「她們是我的學生。我現在是宗教學校的講師。」

「喔喔,那位克勞斯大人居然變得這麼了不起!小女子是在這間民宿工作的拉芙塔妮亞,請多指教!」

因為拉芙塔妮亞彬彬有禮地向「燈火」少女們低頭致意,於是她們也點頭迴應「請多指教」。

她給人的第一印象是活潑開朗的離島少女。

──但此刻的她們還不曉得,這位島民將會為「燈火」的假期帶來巨大影響。

拉芙塔妮亞的民宿為他們準備了海鮮燒烤。

大量使用在島上捕撈到的新鮮漁獲。

在可以望見大海的露台上,合眾國式的烤台上方擁擠地排滿了貝類、蝦子、鮮魚等食材。拉芙塔妮亞和民宿老闆也就是她的父親,一起動作迅速地完成準備。

在烤好的海鮮上撒滿用大蒜、紅椒粉等調配的特製香料,少女們豪邁地大快朵頤。每吃一口,她們便發出「好吃!」的歡呼聲。

百合和席薇亞很快就開始互相搶奪食物,莎拉正在安慰衣服不小心沾到醬汁的愛爾娜。緹雅溫柔地規勸不想吃蔬菜的安妮特,克勞斯則製止想要偷喝葡萄酒的莫妮卡。

「哎呀~真是太滿足啦。」

在現場氣氛進入**時,百合大大歎了一口氣。

「度假真棒啊,感覺簡直就像來到了天堂。」

「真高興見到你這麼喜歡這座島。」

為避免烤台上的食材燒焦,拉芙塔妮亞熟練地用夾子將食材移到盤子上。

「不過你纔來一天就覺得滿足可就讓人傷腦筋哩,因為這座島上還有其他迷人的地方哩。」

「哦,這話讓人很好奇耶。老實說,我還冇決定明天開始要怎麼過呢。」

「嗯,知道了。那麼恕小女子冒昧,就讓小女子來說說島上的著名景點吧。」

難得可以從島民口中獲得情報,「燈火」的成員們全將視線集中在她身上。

拉芙塔妮亞一臉難為情地清清嗓子。

「首先最有名的是西邊的坎斐瑟海灘哩。你們白天時可能已經去過,那邊的海很漂亮吧?隻要你們跟小女子說一聲,還能開船載你們出海釣魚哩。而且海灘附近也有商店,去那邊悠閒地逛逛也不錯。」

歡呼聲和掌聲沸騰。

愛爾娜高舉拳頭,大聲地說:「愛爾娜想要一雪釣魚的恥辱呢!」

「再來比較有名的是海軍基地周邊哩。」

拉芙塔妮亞繼續介紹。

「身為島民的我們雖然很厭惡,不過因為有巨大基地才讓那一帶繁榮起來也是事實。那裡有來自萊拉特王國本土的餐飲店、服飾店,十分熱鬨。隻不過,你們千萬不可以太靠近基地哩。因為那些傢夥對女人很饑渴,要是被搭訕就麻煩了。」

雖然島民和海軍之間似乎有著複雜的情結,不過以觀光來說應該值得期待。

緹雅做出「哦,我有點好奇耶」的反應,莎拉也用疲倦的表情,「小妹今天在海邊玩得好累,明天想去那邊看看」這麼點頭附和。

「最後是位於南邊的洞窟群哩。」

拉芙塔妮亞提高音量。

「據說這座島在遠古時代是一座火山,南邊則因為熔岩還是什麼的關係,形成了非常複雜的地形,到處都是洞窟和溫泉。雖然有點危險,但是可以體驗冒險的滋味喔。不僅如此,那裡還有一則傳說。」

她揚起嘴角。

「──那就是大海盜傑卡爾的傳說。」

「「「大海盜傑卡爾?」」」

「他是兩百年前,在新大陸發現黃金城的大海盜。所有國家都想要他的財寶,結果卻都冇能如願,因為傑卡爾是個對企圖掠奪自己財寶的傢夥毫不留情的男人。他左手握著傳說中的彎刀『鐘月』、右手是鉤爪,每次殺死敵人,都會將敵人的眼睛挖下來喂他的寵物鸚鵡,簡直就是恐怖的象征哩。光是見到他的大三角帽和染血鬥篷,無論誰都會全身發抖,而且據說傑卡爾光是站在船頭,就會有強烈的光線從天而降。隻不過,傑卡爾晚年時因為厭倦了殺敵,於是放棄手邊的大筆財寶,將其藏在有許多複雜洞穴的島上。」

停頓了好一會兒,拉芙塔妮亞這才接著說。

「──傳說這座島上的某處,藏著傑卡爾的財寶哩。」

立即做出反應的有三人。

百合舉手高呼:「決定了!我要去找海盜的秘寶!」;席薇亞雙眼發亮,握拳說道:「我也要去!一聽到寶藏,我整個人都興奮起來了!」;莫妮卡則故作冷靜地點點頭,說:「哦,挺有意思的嘛。感覺很浪漫耶。」

拉芙塔妮亞聳了聳肩膀。

「……那應該隻是傳說啦,畢竟連一直在島上生活的小女子也冇見過。」

不管怎樣,少女們似乎已大致決定好各自要去哪裡了。

愛爾娜是海灘,莎拉和緹雅是海軍基地周邊,百合、席薇亞和莫妮卡是洞窟群。

尤其要去洞窟探險的三人,已經興奮地開始討論「我們趕快去買地圖吧」、「也得準備探險用的裝備才行」。

另一方麵,愛爾娜則是神色不安地說:「安、安妮特。這樣下去,愛爾娜會孤單一人呢。你可以陪我嗎?」,可是安妮特卻「不要,本小姐還在猶豫要做什麼!」地斷然拒絕。

葛蕾特稍微想了一下,做出決定。

「……我和愛爾娜小姐去海邊玩好了。」

「好、好開心呢……!葛蕾特姊姊……!」

原先不安的愛爾娜靠到葛蕾特身邊跟她撒嬌。

葛蕾特一邊撫摸她的頭,一邊望向克勞斯。比起可憐愛爾娜,她之所以選擇去海邊玩其實是有更大的理由。

「若是不嫌棄的話,克勞斯老師要不要也一起來?」

因為不能在拉芙塔妮亞麵前叫他「老大」,於是便稱呼他「克勞斯老師」。

克勞斯乾脆地點頭答應。

「嗯,也好,我就跟你們一起行動吧。」

葛蕾特在內心比出勝利姿勢。

兩腿受傷的他無法去洞窟探險,而且比起移動到離這裡有段距離的海軍基地,在海灘悠哉地休息也比較好。

(跟我料想的一樣……!這下我的完美計畫等同已經實現了!)

接著,她就開始幻想起和克勞斯之間的愛情羅曼史──

「嗯?等等、等等,那樣很令人傷腦筋耶。」

然而忽然間,一句話插了進來。

是拉芙塔妮亞。她一副詫異地歪著頭,望著克勞斯。

「你們要去海灘玩是無所謂,但是請不要叫克勞斯大人作陪。因為小女子有一大堆事情必須請克勞斯大人做不可。」

不知為何,她否定了葛蕾特的計畫。

她的話讓人完全摸不著腦袋。

「嗯?那是什麼──」

「這還用問嗎?是婚禮啊。克勞斯大人當然也要幫忙準備了。」

「婚禮?那是誰和誰的婚禮……?」

「什麼嘛,克勞斯大人,原來你還冇好好地跟她們介紹啊?」

拉芙塔妮亞放下夾子,走到克勞斯坐的椅子旁,然後突然抓住他的右手摟向自己。

「──小女子是克勞斯大人的未婚妻哩。」

「………………………………………………」

拉芙塔妮亞親昵地抱著克勞斯的手臂,露出自信滿滿的笑容。

「燈火」的少女們同時停止交談,定睛看著那幅景象。

自意外事態中產生的事實。

「────什麼?」

感覺到自己額頭上冒出青筋,葛蕾特反口質問拉芙塔妮亞。

◇◇◇

──假期第二天。

暴風雨降臨小島。簡直像把葛蕾特內心的波濤洶湧表現出來一般,強風大雨侵襲了整座島。聽說這座島上很少降下這麼大的豪雨,西邊的山上甚至發生土石流,使得部分島民不得不趕緊避難。

葛蕾特等人入住的民宿老闆一早就忙著支援避難者,拉芙塔妮亞好像也去幫忙了。

在那樣的暴風雨之中,葛蕾特朝正在餐館休息的克勞斯逼近。

「老大,請你解釋清楚……!那個『未婚妻』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冷靜點,其實我也不太明白。」

克勞斯放下手裡的咖啡杯說道。

這是隻有一張四人座餐桌的小餐館。窗外可以見到昨天遊玩的海灘,然而現在海麵在暴風雨的吹襲下掀起巨浪,變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深灰色。

克勞斯催促葛蕾特坐在自己正對麵的位子上。

「我昨晚姑且向拉芙塔妮亞詢問過詳情了。看樣子,她好像一心打算跟我結婚,還說我們六年前就約定好了……」

「是、是這樣嗎……?」

「不,事實上根本冇有那回事。」

克勞斯搖搖手安撫葛蕾特,接著一副不可置信地歎息。

昨晚「未婚妻拉芙塔妮亞」這個驚人的事實曝光之後,「燈火」的少女們再也無心烤肉,徹底陷入恐慌狀態。克勞斯先說服少女們「你們先冷靜下來」,接著表明會向拉芙塔妮亞問清楚來龍去脈,之後就讓少女們先行解散。

然後隔天早上──也就是現在,葛蕾特、愛爾娜、莎拉聚集到克勞斯身邊。

順帶一提,其他少女們則是「哎呀,他可是克勞斯先生耶,這之中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吧」、「畢竟以前也發生過已婚者的騷動啊」像這樣漠不關心。

「不、不過話說回來……」

愛爾娜戰戰兢兢地舉手發言。

「老師和拉芙塔妮亞小姐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嗎?」

「就是啊。你們六年前的交流有深入到可以許下婚約嗎?」莎拉也憂心忡忡地發問。

「我們冇有什麼深入的交流。我隻是因為當時在這間民宿住了大約一個月,跟她的關係纔多少變得比較親近。」

克勞斯左右搖頭。

接著,他娓娓道出當時的情況。

◆◆◆

六年前,他為了「火焰」的任務來到這座島上。

和他一起行動的是「煤煙」盧卡斯和「灼骨」維勒這兩個男人。他們三人來此的目的是搜查這座島上的海軍基地。晚上和海軍基地的軍人接觸,白天則為了欺瞞周遭的人,假扮成普通的觀光客。

當時,和克勞斯特彆親近的是這間民宿的獨生女──拉芙塔妮亞。

她以為克勞斯隻是普通的觀光客,於是主動帶他到島上各地參觀。當時拉芙塔妮亞十歲,克勞斯十五歲。由於年紀相仿,拉芙塔妮亞時常接近克勞斯,不管克勞斯去哪裡都跟著他。因為她很熟悉島上的著名景點,克勞斯也就冇有趕她走,兩人就這麼結伴一起去海邊、洞窟等許多地方探險。

分彆之際,拉芙塔妮亞抽抽搭搭地哭個不停。

她不理會父母的斥責,緊抓著克勞斯的腿不放。

『克勞斯大人,拜托不要走!請你也帶小女子離開這裡!』

『嗯,不要。』

『嗚嗚~在你點頭答應之前,小女子是不會放手的!』

『真礙事……我要怎麼做你才肯放開我?』

『……!假如!假如我們又再見麵,到時你願意娶小女子為妻嗎?』

『我拒絕。誰要跟你這種人結婚啊。』

『好壞心!除非你答應,否則小女子要一直抓著你不放!』

『好好好,我會考慮的。總之你可以先放手嗎?』

反觀對拉芙塔妮亞冇有特殊感情的克勞斯則是隨口這樣回答。

以上便是拉芙塔妮亞和克勞斯的交流。

◆◆◆

「這樣就是約定好了呀!」

聽完之後,葛蕾特瞪大雙眼。

儘管對如今已不複見、當時克勞斯的粗魯態度感到怦然心動,她還是想先指謫克勞斯對「娶我為妻」這句話回答「我會考慮的」這一點。

「呃,雖然也不是不能這樣解釋……」

克勞斯尷尬地皺起眉頭。

「……可是,說這樣就算是訂下婚約,會不會太牽強了?」

「這、這麼說也有道理……」

「我不否認自己的發言確實不夠謹慎。但是,當時拉芙塔妮亞才十歲,又是在鬨脾氣的時候說出那番話,一點都不像認真的樣子。況且周圍其他人也都這麼認為。」

對於他的說明,莎拉和愛爾娜也「說得也是,畢竟老大也有在敷衍她」、「就是呢,這樣就自稱『未婚妻』太勉強了」這麼表示同意。

確實,當時拉芙塔妮亞的父母,以及等同克勞斯家人的「火焰」成員也在場,然而他們並冇有同意兩人結婚。這樣就自稱「未婚妻」實在太荒唐了。

姑且退一百步,假設當時十歲的拉芙塔妮亞超乎克勞斯的預期,真的天真地將他的回答解讀成「婚約」好了。但還是讓人很難相信現在十六歲的拉芙塔妮亞至今依舊相信那一點,畢竟克勞斯都已經拒絕過她一次了。

葛蕾特以「為了保險起見,我想確認一下」作為開場白,接著問道。

「……老大和拉芙塔妮亞小姐這六年來有通過信嗎?」

「完全冇有。所以這件事纔會也令我感到意外。」

克勞斯在眉間擠出皺紋。

「──隻能想成,也許她的心情在這六年間起了什麼變化吧。」

平時在執行任務時,也不曾見他露出如此困惑的表情。

看樣子,他似乎正在反省自己輕率的言行,玩弄了一名少女的純情。雖然不管怎麼想,這件事他都冇有錯。

「我回想了一下從前的記憶,但還是完全冇有任何頭緒。」

他之所以會在這裡喝咖啡,好像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仔細一瞧,咖啡裡加了他平常不會加的牛奶,一旁還擺著砂糖罐。他似乎是想藉著飲用六年前喝過的咖啡歐蕾來探索記憶。

「好意外呢。」愛爾娜泛起微笑。「冇想到六年前的老師也這麼不成熟呢。」

「……以前的我,一舉一動都很草率。」

克勞斯聳了聳肩膀。

「不管怎樣,總之明天我會明確否定這件事。這個問題就到此為止。」

見他做出這樣的結論,葛蕾特、莎拉、愛爾娜全都放下心來。

之後,因為不想在暴風雨中外出,於是他們四人就一起玩桌遊。這款島上流行的遊戲讓他們玩得不亦樂乎,暫時忘卻了拉芙塔妮亞的事。

途中,克勞斯說「我去跟認識的朋友打個招呼」便離席。

渾然不知事態已在這段期間急劇惡化。

◇◇◇

──假期第三天。

一早就發現到異狀。

暴風雨過去,打算清晨外出散步的葛蕾特邀請克勞斯同行。莎拉和愛爾娜還在睡,安妮特則是不曉得跑去哪裡了。為了度過兩人獨處的平靜時光,他們來到民宿外麵。

一出門,就遇見一名送牛奶的男性。

他見到人在民宿玄關的克勞斯,隨即像是察覺什麼似的「喔!」了一聲。

「你就是克勞斯先生吧?果真一如傳聞是個帥哥哩~」

男性用夾雜島民腔調的語調這麼說,然後豪邁地大笑。

「祝你和拉芙塔妮亞幸福啊。」

克勞斯還來不及問那是什麼意思,男性就騎著腳踏車離開了。

就在兩人收拾好心情準備前往海灘時,忽然被一位似乎是島民的老婦人叫住。

「喔喔,就是你要和拉芙塔妮亞結婚對吧?」

她看著克勞斯的臉,開心地點頭。

「十天後的婚禮加油啊。那孩子過去吃了許多苦,如今總算得到回報了。昨晚聽到這個訊息後,我整個人鬆了口氣呢。」

「…………十天後?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克勞斯這麼反問,可是老婦人大概是重聽吧,隨即就進屋去了。

懷著心中愈發強烈的不祥預感,這一次,他們遇見一名正在搬運漁網、待會兒好像要出海捕魚的男性。他一見到克勞斯便大步走來,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嗯嗯,你就是拉芙塔妮亞的未婚夫對吧?在這種地方跟女人走在一起,小心會被懷疑偷吃喔。你就在婚禮之前安分一點吧。」

「……你們大家似乎都誤會了。」

可能是覺得不耐煩了,克勞斯堅決否定。

「我和拉芙塔妮亞不是那種關係。我們不會舉行婚禮。」

「真是的,你可真愛開玩笑。」

「我就說──」

男漁夫伸手打斷克勞斯的話。

「你不用再說了。我也懂那種想要偷吃的心情,可是啊,事情終究還是得做個了斷才行。跟你說,我從拉芙塔妮亞還是嬰兒時就認識她了。」

「是喔……」

「就是啊。這事雖然不可能發生,不過假使你敢欺騙我們島上的拉芙塔妮亞,玩弄她的純情、不打算跟她結婚的話──」

他用粗壯的手臂舉起漁網,一邊低聲說道。

「──你可彆以為包括你的學生在內,你們所有人能夠平安離開這座島喔?」

「………………………………」

似乎是覺得自己很難說服對方,克勞斯像是放棄一切似的保持沉默。

「事情感覺已經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真冇想到她會搶先我這麼多步。」

之後,在民宿周邊走過一圈的他們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克勞斯和拉芙塔妮亞舉辦婚禮一事已成為既定事實散佈開來了。

民宿周邊的島民似乎全都從以前就非常疼愛拉芙塔妮亞,每個人都對她結婚一事獻上祝福。即使克勞斯予以否認,對方也不是當他在開玩笑,就是委婉地威脅他。

婚禮邀請函的散佈範圍,是民宿所在的小島西側的部分區域,據說已經有三十幾戶人家收到邀請。不僅如此,就連克勞斯的外觀特征、他與拉芙塔妮亞的相遇過程也為人所知,甚至連經過誇大的戀愛故事也廣為流傳。

「她究竟是什麼時候做了這麼多事……?事情甚至嚴重到老大如果不跟她結婚,島民就不肯開船讓我們回去……」

「就是啊,第一天完全冇有那種跡象。她的動作太快了。」

「從大家的口吻聽來,他們好像是這一兩天才知道結婚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光憑拉芙塔妮亞一人不可能辦到。這是一流情報員才做得到的事情──」

他們一邊分析現況,一邊返回民宿。

剛抵達玄關,就碰巧見到拉芙塔妮亞正在和另一名少女開心地聊得非常起勁。

「安妮特大人,人手都已經找到了喔。」

「是的,拉芙塔妮亞大姊!本小姐剛纔去請四區的花店幫忙了!他們會在前一天完成最美麗的捧花!」

「「…………嗄?」」

站在拉芙塔妮亞身旁的是安妮特。她兩手捧著一大疊婚禮邀請函,不停蹦蹦跳跳。

這時,拉芙塔妮亞注意到滿臉錯愕的葛蕾特二人。

「喔喔,克勞斯大人,你在這裡做什麼啊?來吧,婚禮之前有好多事情非做不可哩。」

「不,先不管那個了。」

克勞斯口中發出歎息聲。

「……安妮特,你在做什麼?」

「本小姐在幫忙拉芙塔妮亞大姊籌辦婚禮!」

她滿不在乎地這麼回答。

接著,拉芙塔妮亞抓住安妮特的肩膀,說:「一點都冇錯!」

「全部都是安妮特大人幫忙安排的哩。她為了我們一下分發邀請函、一下尋找場地,幫了好多忙哩!」

拉芙塔妮亞一臉佩服地說「安妮特大人真棒」,一邊撫摸她的頭。

安妮特臉上也露出暗自竊喜的笑容。

看來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都是因為她在暗中行動。隻要她拿出真本領,不管是捏造克勞斯和拉芙塔妮亞的戀愛故事還是說服島民,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但是,安妮特為什麼要幫忙呢?

這個疑問還冇獲得厘清,拉芙塔妮亞就撒嬌地抱住克勞斯。

「我們來辦一場完美的婚禮吧,克勞斯大人?」

安妮特像在為那樣的她獻上祝福般大力鼓掌。

「本小姐要成為婚禮顧問!」

「「──────────────────」」

眼見自己完全被對方超前,克勞斯和葛蕾特不禁愕然。

這是趁虛而入的完美情報戰略。

◇◇◇

──假期第四天。

對葛蕾特來說,這是宛如置身地獄的一天。

因為她隻能尾隨拉芙塔妮亞和克勞斯,遠遠看著他們像一對快要步入禮堂的新人般卿卿我我。

拉芙塔妮亞拉著克勞斯的手,帶著他在鎮上走來走去。

「克勞斯大人,接下來去量禮服的尺寸吧。身為新孃的小女子會陪著你的。」

「…………好。」

有時,他們兩人會聊起連葛蕾特都不知道的過去。

「克勞斯大人,要不要去回憶之地走走?那是我倆第一次心意相通的地方哩。」

「……你是說當時你擅自跟來,硬要我請你吃冰的地方啊。」

而且,兩人還會進行葛蕾特求之不得的肢體接觸。

「嗬嗬,既然我們就快結婚了,勾勾手臂應該沒關係吧?」

「…………放開我,這樣很難走路。」

這些在在都嚴重削弱葛蕾特的精神。

「~~~~~~~~~~~~~~~~!」

為了剋製自己不要放聲尖叫,葛蕾特痛苦到扭來扭去。

明知自己不該跟蹤,否則隻會惹得自己傷心,她還是忍不住繼續尾隨。她改變裝扮,在不會被拉芙塔妮亞發現的近距離下持續暗中觀察。雖然這無論怎麼想都是跟蹤狂的行為,現在的她也顧不得麵子了。

然而最令她心慌意亂的,是克勞斯順從拉芙塔妮亞的態度。

當然,克勞斯事前已經跟她解釋過。

『不管怎麼說,至少島民威脅我「不準逃」的態度是認真的。假如我把事情鬨大,說不定會危害到其他想要悠哉度假的成員們。』

但是,包括克勞斯這樣的應對方式在內,安妮特大概早就都料到了。

克勞斯希望「燈火」的少女們可以好好休息,不希望她們因為自己而和島民產生不必要的衝突。於是他選擇先不反抗,窺探對方的可乘之機。

克勞斯隻是在演戲──葛蕾特心裡很清楚這一點,但是……

(現、現在也隻能忍耐了……)

她不斷回想克勞斯的話,拚命地說服自己。

若是不這麼做,她恐怕就要被嫉妒衝昏頭了。

此時在她眼前,克勞斯和拉芙塔妮亞正親密地勾著手臂,聊著兩人之間的回憶。像是從前一起看過的夕陽很美之類的,對話十分溫馨。

結果這時,勾著對方手臂的拉芙塔妮亞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的胸部貼向克勞斯。

「~~~~~~~~!」

葛蕾特再次痛苦到快暈過去。縱使知道克勞斯不會因為這樣就受到誘惑,她還是好生氣,無法忍受。

並且忍不住拿拉芙塔妮亞隆起的胸部,和自己平坦的胸部做比較。

「~~~~~~~~~~~~!」

於是,她又再次感到苦悶不已。

◇◇◇

──假期第五天。

這一天,島上發生了大騷動。

葛蕾特在第四天蒙受的壓力下作了惡夢,導致這一天睡過頭,最後被一陣刺耳的怒吼聲吵醒。民宿前方傳來男性破口大罵的聲音。

「不要在那邊大呼小叫!你們隻要把昨晚的事情老實說出來就好!」

是葛蕾特很害怕的那種聲音。

她不由得捂住耳朵,接著外頭又傳來年邁男性的微弱說話聲。

「可、可是,我說的本來就全是事實啊。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我聽說你『連續好幾天都在抱怨海軍』?」

「那、那是……可是,我和昨晚的事情……」

「!算了!我要把你列入嫌犯名單中!」

看樣子好像發生衝突了。

葛蕾特趕緊梳洗完畢,結果當她來到民宿外麵時,爭吵已經結束了。

馬路上聚集了約莫十五名島民,氣憤地瞪著好像是軍人的男人們離去的背影。等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島民們這才上前安慰嚇到腿軟的年邁男性。看來似乎是軍人和島民之間起了衝突。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

葛蕾特向一旁的老婦人詢問,隻見她重重地歎氣。

「聽說發生殺人事件了。」

「事件?」

「今天早上,海軍基地一位名叫梅爾薛少尉的大人物的遺體被人發現。詳細情形我還不清楚,不過聽說遺體被砍得支離破碎哩。」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說出來。

昨晚──對葛蕾特而言是假期的第四天──梅爾薛少尉離開海軍宿舍、去了鎮上,可是卻整晚都冇有回來。今天早上損壞嚴重的遺體在小島南端的岸邊被髮現,最後是從遺體身上殘留的物品判定死者是梅爾薛少尉。

「……所以海軍立刻就開始搜尋犯人啊。可是這真的是殺人事件嗎……」

「這是大海盜傑卡爾的詛咒哩。」

「…………什麼?」

「一切都是從那些軍人的貪得無厭開始哩。那座基地是他們驅趕島民興建起來的,而他們直到現在都還企圖擴大基地的麵積。這座島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不對勁。威脅這座島的人會受到詛咒。因為這座島上,有著想要保護寶藏的大海盜的怨念哩。」

老婦人一副不安地渾身顫抖。

「──每三個月,島上就會有一人慘遭無情殺害。」

據她所言,慘劇是從三年前開始。島上每三個月,就會發現一具橫死的屍體。受害者有島民、旅客,也有軍人。隻不過,被髮現的遺體不是全身支離破碎,就是遭到扭斷,損壞程度非比尋常。

這番話雖然讓人不敢置信,但似乎是千真萬確。

老婦人顫抖著說:「小姐你也要小心。真是太可怕了。」之後便從葛蕾特身旁走開。

海盜的詛咒和殺人事件儘管令人好奇,卻和葛蕾特冇有直接關係。

這一天,她決定到海灘上走走,轉換一下心情。她明白就算再去跟蹤拉芙塔妮亞和克勞斯,也隻會讓自己傷神,於是她決定相信克勞斯。

葛蕾特和愛爾娜一起在沙灘上收集貝殼。

她們隻要找到形狀漂亮的貝殼,就將其和沙子一起裝進透明玻璃瓶中。起初她還擔心可能馬上就會覺得無聊,不過開始收集後她找到了好幾個閃亮如寶石的貝殼,讓她漸漸樂在其中。

愛爾娜好像也找到了淺桃紅色的可愛貝殼。

「葛蕾特姊姊,這是相當稀有的貝殼呢!」

「……就是啊。不但冇有缺口,珍珠層也很漂亮。你真的挖到寶了呢。」

正當兩人相視而笑時,海灘另一頭傳來「唔喔喔喔喔喔喔喔!」的呐喊聲,隨後就見到手持棒狀工具的安妮特。她好比推土機一樣剷起海灘的沙子,向前猛衝。

「本小姐要回收貝殼!」

「Nooooooooooooooo!」

愛爾娜被橫衝直撞的安妮特撞倒了。

這時安妮特停下來,確認堆積在棒狀工具裡的貝殼。那似乎是可以將沙子剷起,隻采集貝殼的工具。她一臉滿足地點頭說:「喔,有了這些就可以裝飾會場了!」

她似乎非常認真努力地在當婚禮顧問。

「早安,安妮特小姐。」

「嗯?葛蕾特大姊!怎麼了嗎?」

「我想請問你,你為什麼要幫拉芙塔妮亞的忙呢?」

安妮特一邊把不要的貝殼扔進海裡,一邊露齒而笑。

「這是本小姐的秘密!」

「這樣啊…………」

「本小姐反倒想問大姊,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冇想到居然被反問了。

正當葛蕾特不知如何回答時,安妮特把臉湊過來窺視她的表情。

「──如果本小姐說『是為了激勵葛蕾特大姊』,你會怎麼做?」

「…………什麼?」

葛蕾特不由得瞪大眼睛,僵在原地。

安妮特滿意地點點頭,吐舌說:「本小姐開玩笑的!」,接著就轉身跑走了。一屁股跌坐在海灘上的愛爾娜向她控訴:「先向我道歉呢!」,她卻完全充耳不聞。

這名少女還是一如往常地難以捉摸。

安妮特的目的不明。

可是,無論她是不是在開玩笑,她的話都煽動了葛蕾特的情緒。

話說回來,這次的糾紛不管讓誰來想,最不應該的人都是拉芙塔妮亞。她以六年前不清不楚的婚約為前提,硬是要和克勞斯結婚。不僅如此,她間接讓「燈火」的少女們遭受威脅,害克勞斯束手無策的手法也令人不滿。

──既然安妮特說「是為了激勵你」,不如就順她的意吧。

葛蕾特握緊拳頭這麼心想,一回到民宿,就正好撞見克勞斯和拉芙塔妮亞在餐廳裡。

拉芙塔妮亞穿著圍裙,笑眯眯地將料理端上桌。

「嗬嗬,克勞斯大人。今天的晚餐是小女子親手做的特餐喔。這是用在島上生長的熟成牛肉特製的漢堡排哩!請你務必品嚐看看!」

「………………這樣啊。」

克勞斯毫不掩飾臉上的不悅,盯著眼前還另外添上起司和蛋的豪華漢堡排。

反觀擺在隔壁的莎拉麪前的,卻是隻有淋上醬汁的普通漢堡排,兩者顯然有著極大的差彆待遇。傻眼的莎拉隻能「啊哈哈……」地苦笑。

一邊對民宿員工這樣的行為感到不以為然,葛蕾特開口喚她。

「拉芙塔妮亞小姐。」

「嗯?什麼事?雖然漢堡排的外觀有點不一樣,但那隻是眼睛的錯覺──」

「我有一個事實必須告訴你。」

拉芙塔妮亞狐疑地蹙起眉頭。

葛蕾特大方地挺起胸膛,勇敢宣示。

「其實我也是──克勞斯老師的未婚妻。」

同樣以妄言對抗她主張自己是「未婚妻」的妄言。

克勞斯苦惱地捏住眉心的反應儘管令人在意,但是見到拉芙塔妮亞失魂落魄地讓裝著漢堡排的盤子掉落在地,葛蕾特心裡感到非常痛快。

這次換你陷入恐慌了,她有些壞心地泛起微笑。

◇◇◇

──假期第六天。

葛蕾特被克勞斯罵了。

「你為什麼要把事情搞得愈來愈複雜?」

「……對不起。我一時冇能剋製住內心的衝動。」

昨晚拉芙塔妮亞的反應實在大快人心。她顯然十分驚慌失措。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難道說克勞斯大人劈腿?不、不對,這隻是你單方麵的說詞!小、小女子要向安妮特大人確認!如、如果這是事實,小女子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一、一切都完了……這、這不是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表現出超乎預期的驚慌態度,弄倒餐廳裡的桌子慌張離去。

雖然覺得她特地準備的漢堡排全都掉到地上很可惜,不過既然心情因此變得舒暢許多,就姑且不去在意那些了。

克勞斯似乎也有自己的想法,並冇有繼續責備葛蕾特。

這天早上他會把葛蕾特叫到自己房間,似乎是想商量今後的事情。

「暫且不論手段是否恰當,所幸拉芙塔妮亞因此受到了牽製。她因為遭受很大的打擊,一直躺在床上不肯起來。看來我今明兩天應該可以自由行動,真是太好了。」

克勞斯深深地點頭,接著朝葛蕾特的方向瞥了一眼。

「追根究柢,這場糾紛是因我而起,你實在冇必要蹚這灘渾水。」

「不,我要繼續。既然我已經宣戰了就不能退縮。」

「──好極了。我明白了,你就協助我破壞這場婚禮吧。」

「……是,那是當然的。」

大致討論完之後,克勞斯交抱雙臂。

「話說回來,隻要我認真起來,無論破壞多少場婚禮當然都不成問題。」

「……我想也是。」

「但是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圓滿解決這件事。」

他之所以冇有采取大動作,最主要的原因應該是想讓其他少女們有個安穩的假期,不過一方麵也是替拉芙塔妮亞著想。

對此,葛蕾特的心情雖然複雜,但是既然克勞斯希望這麼做,也隻能尊重他的想法。

「今天我有事情想獨自調查,所以打算一個人行動。你把明天空出來給我。」

他說出接下來的行動方針。

「我想調查拉芙塔妮亞的過去。」

◇◇◇

──假期第七天。

葛蕾特在事前約定好的時間來到餐廳後,見到同住一間民宿的莎拉趴在桌上。她把平時不離身的報童帽當成枕頭墊在底下,潸然落淚。也冇有碰民宿提供的早餐,就這麼擱在一旁任由它涼掉。

「小、小妹已經受夠了。什麼都不想思考了……不想在島上走動了……!」

「發生什麼事了?」

擔心的葛蕾特開口關切,結果莎拉左右搖頭。

「……小妹大罵了變態男子們一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她好像也被捲入麻煩之中了。葛蕾特決定讓她繼續哭。

冇一會兒,克勞斯也來到餐廳,瞥了莎拉一眼。他一臉同情地點點頭,朝葛蕾特走來。

「這是我偶然聽見的傳聞。」克勞斯低聲說道。「聽說現在一名被稱為『黑髮魅魔』的女人在島上掀起熱議。」

「…………這樣啊。」

「莎拉好像受到牽連了。真可憐。」

雖然不清楚怎麼回事,但是因為約好的人已經到了,兩人於是結束閒聊。

一名蓄著濃胡的男性端著上麵擺了咖啡杯的淺盤,從餐廳深處走來。葛蕾特也已經和他見過麵。他名叫克裡希,是這間民宿「黑尾鷗之鄉」的老闆,也是拉芙塔妮亞的親生父親。

他對著兩人說:「拉芙塔妮亞一早就出去了。」

是克勞斯拜托他撥空和自己聊聊。他們將茫然的莎拉趕到餐廳角落,圍桌而坐。

「克勞斯先生,我女兒做出這麼唐突的舉動,真是對不起。」

克裡希說話冇有島民特有的腔調。他用非常客氣有禮的措辭表達歉意。

「其實我也嚇了一跳,冇想到她會突然說要辦婚禮。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嗎?」

「不,我得知這件事時簡直青天霹靂。」克裡希苦笑著說。「雖然我早就知道她喜歡克勞斯先生,卻萬萬冇想到她會要跟你結婚。」

身為父親的他似乎也感到意外。

根本就不是什麼未婚妻嘛,葛蕾特在內心憤慨地抱怨。

「我本來不想提起這個話題的,不過──」

克勞斯看似猶豫地停頓一會兒。

「我聽說現在這座島上出現了『大海盜傑卡爾的詛咒』。每三個月,島上就會發生淒慘的殺人事件。」

「原來你已經聽說了啊。」

「莫非──克裡希先生的太太,也就是拉芙塔妮亞的母親──」

「是的,內人在三年前遇害了。」

葛蕾特忍不住驚呼。

說起來,克勞斯在談論拉芙塔妮亞的過去時,確實有提到「父母」一詞。可是,葛蕾特到現在都還冇有在這間民宿見到像是她母親的人。

而且仔細想想,民宿周邊的島民也都說拉芙塔妮亞這孩子「吃了許多苦」。

克勞斯也一臉震驚,喃喃地說:「這樣啊,原來她已經……」

「發生了什麼事呢?」

「那個傳言是大海盜的詛咒的連續可疑死亡事件──第二名受害者就是內人。」

克裡希緩緩道來。

「三年前某個春天的早晨,麵目全非的內人在這間民宿後方的懸崖底下被人發現。四肢被截斷,臉也遭到毀容,死狀淒慘到無法立即辨識她的身分。而當時發現屍體的人,正是拉芙塔妮亞。」

他一臉憤恨地咬住嘴唇,左右搖頭。

「犯人到現在都還冇找到。」

「……警方怎麼說?」

「他們完全束手無策,這起連續可疑死亡事件實在太異常了。被髮現的遺體每具都很詭異,有的全身焦黑倒在路中央,有的全身血液都被抽乾,也有的是像前幾天的海軍將校一樣全身被砍得亂七八糟……除了當成詛咒冇有其他辦法。」

很顯然他並不能接受這個說法。

他眼眶含淚,表情非常不甘心。

「島民和警方合作,拚命搜尋犯人,但最後還是冇有抓到。住在這座島上的人,有一半是海軍基地的軍人。雖然也有人發出『那些傢夥很可疑』的質疑,可是島上的警察無法對他們出手。如果犯人真的被他們藏匿起來,那就冇戲唱了。」

「……這樣啊。」

「拉芙塔妮亞就是從那時開始,對這座島感到絕望。」

克裡希的音調愈來愈低。

「她開始每天都會跟我說『好想離開這座島』。但是說來慚愧,我因為認為她遲早會繼承這間民宿,所以既冇有讓她考取特殊執照,也冇有讓她好好唸書。她冇有足夠的學識能夠去島外討生活。」

這時,克裡希抬起頭,定睛注視著克勞斯。

「對拉芙塔妮亞而言──從前和你許下的約定是唯一的希望。」

「……原來是這麼回事。」

克勞斯恍然大悟地說。

看來和他之前猜想的一樣,六年前,拉芙塔妮亞其實也冇有認真想要跟他結婚。可是母親遇害一事冇有被妥善調查所帶來的絕望,讓她開始想要到島外生活,於是她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和克勞斯的約定上。

說不定連她腦海中的記憶也被美化了。

「我明白這麼做很自私。身為父親,我深感抱歉。」

克裡希滿臉歉意地低下頭。

「但是對我女兒來說,這是她離開這座絕望之島的唯一手段。所以,可以請你和她結婚嗎?請你務必讓她幸福。」

他會這麼做,或許是出於父親對女兒的愛。

克勞斯靜靜地望著低頭懇求的克裡希。儘管一言不發,他的表情卻感覺若有所思。

◇◇◇

──假期第八天。

由於克勞斯又拋下一句「我有事情想獨自調查」就開始行動,於是葛蕾特變得無事可做。她本來打算和愛爾娜去海軍基地,不料途下起雨來,她們隻好趕緊折返。那場雨大到有可能又會演變成暴風雨。

衝完澡之後,她發現拉芙塔妮亞早已在外頭等候。

她的腳上沾滿汙泥。「小女子剛纔去準備婚禮場地哩。」她這麼解釋。「小女子跟安妮特大人討論過,打算在藍天白雲下舉辦婚禮。在山丘上排放椅子、佈置裝飾,準備辦一場時髦的戶外婚禮哩。」

她好像在休息兩天之後又重新振作起來了。

「……新娘居然親自準備,真令人佩服。」

「你從家父那裡聽說小女子的事情了吧?」

拉芙塔妮亞微微聳了聳肩。

「小女子不需要彆人同情。因為小女子一定會和克勞斯大人結婚,離開這座島。反正你說自己是『未婚妻』應該也隻是虛張聲勢吧?」

「……被你發現了啊。」

當然隻要她向安妮特確認,馬上就會知道這是謊言。葛蕾特不過是在嚇唬她罷了。

這時,拉芙塔妮亞忽然將某樣東西扔過來。

「收下吧,這是禮物。」

「嗯…………?」

「其實小女子也知道自己很蠻橫,就讓我以此賠罪吧。」

她扔過來的是一隻小小的麻袋,長度約莫四十公分。裡麵似乎裝了像是機器的東西,感覺沉甸甸的。

「那是護身符哩。」拉芙塔妮亞解釋道。

「是喔……」

「小女子可不打算退讓喔。自從母親去世後,小女子開始回憶和克勞斯大人在島上共度的那段日子。他儘管態度冷淡卻還是願意配合小女子的步伐,儘管滿臉嫌棄卻還是請小女子喝果汁……每一份記憶都感覺閃閃發光哩。」

她像在喃喃自語般地說。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冇有比當時更快樂的時光了……」

「這麼說……」葛蕾特不禁屏息。「你對克勞斯老師的感情是發自真心的了……?」

「那當然。」拉芙塔妮亞露出爽朗的笑容。「小女子纔不會隨便找個人結婚哩。」

那是少女暗藏愛意的眼神。

◇◇◇

──假期第九天。

拉芙塔妮亞和克勞斯的婚禮將於四天後,也就是假期第十三天舉行。

葛蕾特想到一個點子,之後隨即到鎮上的商店采買大量布料,還硬是向島民借了縫紉機。為了對抗拉芙塔妮亞,儘管時間短暫,她還是無論如何都想完成某樣東西。

返回民宿的路上,她在海灘上見到熟悉的三名同伴。

是百合、席薇亞、莫妮卡三人。她們好比被衝上岸似的躺在那裡。

擔心她們是不是昏過去了,葛蕾特急忙趕到她們身邊。

「各位,你們怎麼了……?」

所幸三人就隻是躺著而已。

可是她們卻無精打采,莫妮卡和百合搖搖頭說。

「我不行了。請不要跟我說話……」

「咱們幾個連回去民宿的力氣都冇有,隻能在這裡休息……」

冇想到這三個人居然會累到這種程度。

冇記錯的話,她們之前應該是一邊在洞窟探險,一邊尋找海盜的寶藏。可能是找得太投入了,她們每個人都露出筋疲力儘的表情。

席薇亞似乎相較還保有一些體力,隻見她笑眯眯地朝這邊揮手。

「葛蕾特你呢?你有好好享受假期嗎?」

「……這個嘛,不好說。」

「嗯?」「哦?」「咦?」

「冇有啦,我隻是一如往常地準備挑戰不能輸的戰爭……」

葛蕾特簡略地向神情困惑的三人解釋。

「……是關於老大的事情。」

三人似乎光是聽到這幾句話就全部明白了。她們瞬間倒吸一口氣,接著微微點頭,對葛蕾特投以溫柔的目光。

「葛蕾特。」

莫妮卡站起來,觸碰葛蕾特的肩膀。她像要慰勞葛蕾特一般,正麵注視著她。

「雖然不知道詳細情形,不過在下想給你一個建議。」

「…………」

「──千萬不要遺漏重要的事物。」

她的語氣中流露出真摯的感情。那並非普通的一般論,反倒像是帶入自身經曆和情感。她露出略顯落寞的眼神,在觸碰葛蕾特肩膀的手中施力。

百合和席薇亞也一臉不好意思地點頭。

「就是啊,冇有什麼事情比遺漏之後才察覺更令人哀傷了。到時就隻能徒留悔恨,每天晚上暗自哭泣──」

「然而無論怎麼祈禱,時光也不會倒流。葛蕾特,你可不要犯那種錯誤喔。」

「各位……!」

眼前景象感覺漸漸變得繽紛起來。

席薇亞站起身,摟著葛蕾特的肩膀說:「好了,我們來大玩特玩,為葛蕾特的勝利祈禱吧!」。溫暖的沙子從剛纔直接躺在海灘上的席薇亞身上濺過來。

莫妮卡和百合做出「咦?現在嗎?」、「我還想休息一下耶……」的困惑反應,但席薇亞卻堅持「有什麼關係!這可是難得的假期耶」,於是她們也帶著傻眼的笑容撲向葛蕾特。

被三名少女抓住身體,葛蕾特慌張地驚叫抵抗,卻還是被拖進海裡。她們似乎甚至不打算讓葛蕾特換衣服。葛蕾特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掉手中裝了布的紙袋。

三人興奮地喊著:「不管了啦!」、「一點都冇錯!」,一邊朝葛蕾特潑海水,一行人那天放肆地玩到晚上才結束。

◇◇◇

──假期第十天。

昨天,葛蕾特把買來的布交給席薇亞,作為陪自己玩的謝禮。因為她猜想那些布或許能在去洞窟探險時派上用場,而收到禮物的她們顯得十分高興。

由於布還剩下很多,葛蕾特決定馬上著手製作她想要做的東西。

令人高興的是愛爾娜願意幫忙。

雖然冇能像第一天約定好的那樣和她一起玩,她卻表示:「愛爾娜有好好地享受假期呢……!」

當葛蕾特不在時,她似乎會獨自在島上四處漫步或是看看海,悠閒地消磨時光。而且因為島民們都對她很好,所以她的離島生活過得相當平靜自在。

兩人待在民宿的臥室裡,埋頭作業。

「愛爾娜有時會想……」

正在幫忙裁布的愛爾娜突然喃喃開口。

「其實愛爾娜也很喜歡老師呢。」

葛蕾特不由得停下手邊的工作。

「!是這樣嗎……?」

「是呢。不過,那一定和葛蕾特姊姊的喜歡不一樣呢。」

她在臉上泛起柔和的微笑。

「所以愛爾娜……纔會為葛蕾特姊姊的戀情加油打氣呢……!」

心中滿懷著暖意,葛蕾特「謝謝你」這麼致謝。

──「燈火」的少女們實在對我太好了。

再次有此感觸的她壓抑不了臉上的笑意,甚至產生究竟該如何報答這份恩情的煩惱。

正當兩人動作俐落地進行作業時,走廊上突然傳來啪噠啪噠的吵鬨聲。隻有一人會發出這麼大的腳步聲。

「嗯?安妮特?」

愛爾娜一打開門,正好就見到安妮特站在外麵,「嗯?」地歪著頭。

愛爾娜立刻捂住鼻子。

「味道好臭呢!」

「本小姐剛纔去了溫泉!」

她身上飄散出硫磺的氣味。對了,拉芙塔妮亞之前確實有說過島的南邊有溫泉。

可是,泡溫泉和婚禮感覺毫不相關。

「你不用做婚禮顧問的工作嗎?」

葛蕾特忍不住這麼問,結果安妮特大聲回答。

「本小姐已經厭倦了!」

「咦…………」

如此自由奔放的發言,令葛蕾特不禁啞然。她先是讓葛蕾特等人陷入混亂,現在卻又扔下拉芙塔妮亞不管了。

安妮特握緊拳頭說:「本小姐找到更有趣的東西了!」,之後便再次發出啪噠啪噠的腳步聲,走下民宿的階梯。

「本小姐要出去進行調查!」

她拋下無言以對的葛蕾特二人,猶如一陣暴風雨般離去。

◇◇◇

──假期第十一天。

在受到同伴鼓勵、埋首作業的過程中,葛蕾特心意已決。

接下來就隻剩下和拉芙塔妮亞見麵了。

她睡過頭了。據她的父親所言,她好像昨晚出去了一趟。因為她好不容易起床後隨即又出去采買,所以葛蕾特一直冇能和她說到話。

一直等到了中午,後門那邊才總算傳來拉芙塔妮亞的聲音。

「拉芙塔妮亞小姐,那個──」

拉芙塔妮亞正從後門將食材搬進屋內。一見到她的模樣,葛蕾特頓時止住話。

拉芙塔妮亞的左臉頰上,有一片藍紫色的瘀青。

「…………!」

葛蕾特情不自禁按住自己的臉頰。白皙肌膚上浮現觸目驚心的疤痕。

正當她講不出話時,拉芙塔妮亞開口:「嗯,是葛蕾特啊。」,一邊對她投以憂愁的眼神。

「你的臉頰發生什麼事了……?」

「嗯?小女子隻是昨晚捱揍了,冇什麼大不了啦。」

拉芙塔妮亞像在開玩笑似的露齒笑道。

見到她顯然是在逞強,葛蕾特不知該說些什麼。從世俗的角度來看,她是即將舉行婚禮的新娘,不應該被人打巴掌。

「到底是誰這樣對你…………?」

被葛蕾特這麼一問,拉芙塔妮亞像是猶豫要不要回答地低下頭,輕歎一聲。

「──是海軍的人哩。」

「……!」

不敢相信。即使和島民之間有摩擦,也不應該對這樣的少女動手啊。

拉芙塔妮亞難為情地按住自己的臉頰。

「小女子真的好不想……繼續在這座島上生活…………!」

她緊咬嘴唇,神情痛苦地閉上雙眼,眼角還微微滲出淚水。

葛蕾特心中頓時湧現想要抱住那具顫抖身軀、安慰她的衝動。

拉芙塔妮亞無力地把手移離臉頰,開始將貨物從剛纔拉回來的兩輪拖車上卸下來。

「不過已經冇事了哩,因為小女子後天就要舉行婚禮了。小女子將和克勞斯大人結為夫妻,離開這座島哩。」

「拉芙塔妮亞小姐……」

從她的語氣中可以明確感受到喜悅。

失去母親,對找不到犯人的這座島感到絕望的少女。她受到島外的男人克勞斯吸引,在他身上看見希望,不惜強迫也要和他結為夫妻。

葛蕾特對她的遭遇產生了一定的同情。

可是,葛蕾特還是無法認同她的行為。

「你是不是遺漏了一樣重要的東西呢?」

這是莫妮卡之前對她說過的話。

拉芙塔妮亞抓著紅蘿蔔,瞪著她。

「嗯,什麼意思?你不要以為這樣的威脅有用──」

「──是克勞斯老師的心情。」

葛蕾特挺直背脊,清楚明白地說。

「你以曖昧不清的過往約定作為根據,硬是從外圍消除一切阻礙的努力儘管值得讚許,可是你有詢問過克勞斯老師本人的想法嗎?」

「嗄?」

「你感覺隻是在逃避罷了。」

「……!你可真敢說啊。」

拉芙塔妮亞將手裡的紅蘿蔔砸向兩輪拖車,狠狠瞪著葛蕾特。她打量似的注視葛蕾特的臉一會兒後,「哈哈,小女子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地發出輕笑。

「其實你也喜歡克勞斯大人,所以纔會感到著急對吧?」

「一點都冇錯,我和你一樣喔。」

葛蕾特冇有否認。這是她一直觀察拉芙塔妮亞,經過反覆思索後得到的答案。

「你和我很相似……我們都遺漏了最重要的東西。」

把自己的想法擺在第一位,不斷硬要親近對方。這和強行接近,不時讓克勞斯感到為難的自己有何不同?

正因為如此,葛蕾特才感到心痛。

「我也冇有詢問他的──克勞斯老師的真實心意。」

不應該再逃避下去了。

──『克勞斯先生最愛的成員是你啊,葛蕾特。』

既然在意莫妮卡說的這句話,除了向他確認外彆無他法。遲遲不去確認真偽、隻是一直不停思慕著對方,這種行為就跟深信六年前的婚約一樣可笑。

拉芙塔妮亞目瞪口呆。

大概已經料到葛蕾特接下來要說什麼了吧。她似乎已理解到葛蕾特懷著強烈的決心。

「我已經請克勞斯老師明天到會場去了。」

葛蕾特對畏縮的拉芙塔妮亞說。

「拉芙塔妮亞小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鼓起勇氣麵對他的心呢?」

她遲遲冇有回答。

拉芙塔妮亞一時之間無法迴應葛蕾特的挑釁。她眼神遊移、滿臉通紅,像在想辦法含糊帶過地發出「啊,呃」、「可是明天……」的含糊聲音。

葛蕾特可以深切體會她那猶豫不決的心情。

坦白說,葛蕾特也很害怕。

可是,拉芙塔妮亞最後還是「知道了……!」地點頭。

事到如今已不容退縮。

◇◇◇

──假期第十二天。

安妮特雖然說她「已經厭倦了」,不過好像還是有完成最低限度的工作。她幫忙佈置的戶外婚禮場地儘管樸素卻十分精緻。

門一樣的擺飾矗立在展望絕佳的山丘上,新郎新娘似乎會在這裡交換愛的誓言。門被塗上純白色的油漆,並且點綴上島上的美麗貝殼和嫩葉。懸掛其上的鐘大概是用來營造效果吧。新郎新娘一同敲響的鐘聲想必將會傳遍整座島。

擺飾前方排放了木椅。雖然隻是把削好的原木排一排,不過倒也彆有一番風味。

最有看頭的果然還是這裡的地理環境。從山丘可以望見大海,清爽的海風迎麵吹來。儘管這天很不巧地是陰天。但是明天應該可以將蔚藍大海儘收眼底吧。

以自己親手籌備的婚禮來說相當別緻。可以感受到拉芙塔妮亞的熱情。

──從結論來說,拉芙塔妮亞失戀了。

拉芙塔妮亞對前來赴約的克勞斯傾訴自己的愛意。

她告訴克勞斯自己有多愛他,以及六年前的回憶給了她多少支撐下去的力量。並且謹慎地主張雖然彼此還有許多不瞭解的地方,不過這一點隻要以後慢慢彌補就好。

葛蕾特站在不遠處,看著拉芙塔妮亞告白。

「這、這是小女子為了婚禮製作的捧花哩。」

拉芙塔妮亞遞出由白色花朵集結成束的巨大捧花。

葛蕾特想起這束花也是安妮特準備的。

「你明天願意和手持這束捧花的小女子,一起步上紅毯嗎?」

拉芙塔妮亞害羞地舉起捧花。

克勞斯聽完她的話之後,將嘴巴貼近她耳邊。

「拉芙塔妮亞,我想對你說的是──」

雖然冇能聽見後續,不過那似乎是決定性的一句話。

克勞斯似乎為了這一天,已事先準備好令她心碎的台詞。

拉芙塔妮亞神情錯愕地瞪大雙眼,彷佛全身無力一般踉蹌著往後退。她用袖子做出擦拭眼角的動作之後,隨即背對克勞斯,逃也似的跑走。

來到葛蕾特麵前的她,臉上佈滿了淚水。

「小女子失敗了……被狠狠地拒絕了。」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小女子的命運無法改變……」

她再次擦拭眼角,在葛蕾特製止之前便飛快離去。

雖然情敵失戀了,葛蕾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反而好想安慰如此努力的對方。

因為接下來就要輪到她自己上場了。

拉芙塔妮亞離去之後,克勞斯依舊站在山丘上動也不動。他冇有望向拉芙塔妮亞離去的方向,而是將視線投向開始起霧的大海。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看似滿懷寂寥,又像是疲倦至極。

他獨自一人,佇立在原本應是新孃的女性離去後的婚禮會場。

流動過來的空氣濕度感覺增加了,說不定很快就會下起雨來。心想得在那之前回去才行,葛蕾特望著克勞斯的側臉。

他帶著憂鬱的眼神,雙唇緊閉。

不知究竟過了多久時間。

他終於將身體轉向一直在一旁守護的葛蕾特。

「葛蕾特,你成功煽動了她。」

以淡淡的語氣開口道。

「這麼一來,她應該會放棄舉辦婚禮。應該也會主動散佈婚禮中止舉行的訊息。」

「……老大,你對她說了什麼?」

「是拉芙塔妮亞的秘密。你冇有必要知道。」

克勞斯似乎攻擊了她的弱點。儘管覺得殘酷,但是為了讓婚禮徹底中止,似乎有必要這麼做。

克勞斯冇有再多說什麼,逕自邁開步伐。

「好了,葛蕾特。雖然隻剩下一點時間,不過假期還冇結束。接下來就悠哉地度過吧。」

葛蕾特朝著他的背影出聲。

「……老大,請等一下。」

「嗯……?」

「我很擅長快速更衣。」

隻做了最低限度的說明,葛蕾特隨即朝樹蔭走去。

葛蕾特手裡提著一個大袋子,裡麵的東西是她為了這一天特地準備的。由於冇有充足的時間可以製作,因此是將原有的禮服加以改造。她犧牲睡眠,在愛爾娜的協助下完成這套衣裳。

她躲在婚禮會場旁的樹蔭裡開始換裝。擅長變裝的她,也學會了瞬間換裝的技術。馬甲則是已經事先穿在身上了。

葛蕾特穿著一襲純白色的禮服,從樹蔭走出來。

「…………是婚紗啊。」克勞斯低喃。

「我很想以這副打扮站在你身旁。」

那是所謂A字線條的設計。裙襬從束緊的腰部往下大大地延展散開。因為不喜歡花俏的裝飾,所以隻有在胸前加上白玫瑰造型的飾品。頭上戴著銀色頭冠,垂落的麵紗遮蓋住臉龐。

(插圖008)

克勞斯立刻做出迴應。

「──好極了。」

令整顆心飄飄然的幸福感遍佈全身。

葛蕾特無論如何都想穿上這套婚紗,當作這次假期的回憶。雖然對拉芙塔妮亞感到很不好意思,不過特地準備好的場地冇有派上用場也實在可惜。

安妮特大概早就料到這一點了吧。雖然無論怎麼想,都猜不透她的真實想法為何。

「老大。」

葛蕾特在仿效禮拜堂的擺飾前開口。

「你要在這次的假期中做出重大決定對吧?」

「被你看出來了啊。」

「正因為如此,我也想要在這個時間點確認老大的心意。」

克勞斯微微點頭,朝葛蕾特走來。

不久,等到他站在葛蕾特麵前後,她這麼說。

「從前,我曾經向你表達過自己的愛意,而你的迴應是『我無法和你成為戀人』。所以,我接下來的問題或許隻是再重新確認一遍也說不定。」

強忍住快要在激動情緒下溢位的淚水,她開口詢問。

「但儘管如此,依舊希望你能稍微改變心意的我是過於奢望了嗎……?」

九個月了。

自從葛蕾特等人打倒「屍」的協助者奧莉維亞,得知克勞斯內心想法的那一天起,已經過了這麼久的日子。葛蕾特儘管接受自己失戀的事實,但是對克勞斯的愛意卻冇有消失,依舊持續愛慕著他。

所以,她纔會不知不覺起了妄執、產生**。

希望他能夠改變心意──希望自己的愛能夠得到回報。

「……………………………………………………」

克勞斯沉默良久,遲遲冇有回答。

他緩緩地伸手觸碰自己的臉,不發一語地陷入沉思,之後又緩慢地鬆手,將視線移到葛蕾特身上。

「我想我必須誠實麵對你才行。」

他徐徐地說。

「…………有時我會感到困惑。」

「……?」

「其實我也不是不希望……有一天能夠和某位女性墜入愛河、結婚生子,建立溫暖的家庭……我偶爾也會這麼想……」

小到幾乎讓人聽不見的音量。

「──其實我也夢想有那麼一天。」

「咦…………」

他的雙眼正麵凝視著葛蕾特。像是反射一般,那漆黑的眼眸映照出葛蕾特屏氣凝神的模樣。

葛蕾特從未見過克勞斯如此困惑的神情。

對他而言,葛蕾特應該是間諜團隊的部下、學生,又或者是心愛的家人──隻是妹妹一般的存在。

──是什麼改變了?

──難道克勞斯的心中,產生了連他本人都想像不到的變化?

葛蕾特訝異到不由得停止呼吸。

「不行,說這種冇頭冇腦的話隻會讓你感到困擾而已。抱歉啊,我果然不擅長言詞。」

克勞斯神情愧疚地移開視線。

「隻不過……擅自作了那樣的夢之後,心裡突然一陣空虛。」

「…………!」

「明明那些全部都是──幻影。」

他那彷佛已經看透的歎息令葛蕾特好心痛。

葛蕾特當然明白。明白身為間諜的他,肩上扛著拯救國家的重責大任。他必須繼承深愛的「火焰」的使命,保護祖國到底。必須查明造成「火焰」毀滅的原因,也就是「曉暗計畫」的全貌。

無暇沉浸在愛河裡。

然後最重要的是,他──

「………………!」

想表達的話宛如奔流在心中滿溢。

──你可以儘管讓我感到困擾,然後我也想讓你覺得困擾。因為我們是一樣的。麵對讓人心變得脆弱、膽怯的幻影,心情無論如何都會產生動搖。儘管一副看開地用一句「那是不可能的」一笑置之,卻還是會忍不住又伸出手來,像要尋找夢想的碎片一樣。即使那是名為困惑的情緒,還是好想永遠沉浸其中。我希望你也能沉溺在困惑之中,繼續緊抓住幻影不放。

如此狂暴的情緒在心中交織,讓她遲遲無法開口。

正當她感到焦躁不耐時,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某個異樣的物體。

「海盜船………………?」

「嗄?」克勞斯難得發出驚呼。

事情實在發生得太突然了。

毫無預警地就到來。

但是,葛蕾特確實在克勞斯身後,看見小島西南方的海麵上漂著一艘海盜船。由於陽光被陰天的雲層遮掩,再加上起了白霧所以看不清楚,然而豎起三根直入雲霄的船桅、揚起黑色破爛風帆的船隻確實正緩緩移動。

無論怎麼看,那都不像是近幾年打造出來的船。是海盜船。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克勞斯立刻轉身向後,語氣顯得十分訝異。

看來就連他也無法理解眼前的事態。

在兩人的茫然注視下,海盜船冇一會兒便消失在霧茫茫的大海中。彷佛一開始就冇有什麼海盜船似的,大海又再次恢複平靜。

「…………大概是看錯了吧。」

克勞斯一副不解地嘟噥。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隻是經過小島附近的艦船或渡輪,在光線影響下看起來像是海盜船而已。這纔是有常識的正常想法。

可是,葛蕾特卻不想承認那樣的結論。

「說不定真的有啊……!」

她直接明瞭地說。

「即使是以為是幻影的東西,說不定也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語氣十分強硬。

淚水在激動的情緒下湧現。好想放聲大喊「真的有海盜船」。

她希望克勞斯認同自己。不想就此放棄,承認那隻是幻影。

自己的戀情確實也存在開花結果的可能性。

畢竟就連兩百年前的海盜船也出現在眼前了,不是嗎?

「那纔不是什麼幻影……!」

淚水模糊了視野,讓她再也看不見克勞斯的身影。葛蕾特緊抓住純白禮服,顫抖著身體,不停、不停反覆說著「那不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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