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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町 作品

第1章 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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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花園》莉莉

第1章

脅迫

世上充滿了痛苦——

曆史上最大規模的戰爭給世界留下的,是不講理的痛苦,以及活生生的傷痕。被稱為世界大戰的戰爭由加爾加托帝國的投降而終結,但是戰勝國的一方死傷者也超過了一千萬人,實質上,這場戰爭冇有勝者。

死傷者大多是平民百姓。這也是世界大戰的特征。

戰爭已經不是劍和弓的時代。

在科學技術已然進步的時代,一個個兵器的殺傷力都與舊時代不可同日而語。衝鋒槍、毒氣、戰鬥機、反人員地雷——說白了,這些東西殺了太多人。特彆在彼此理性喪失的大戰終盤,各地都發生了無差彆性的虐殺,目標都是弱小的婦孺。

戰爭結束後,全世界的政治家目睹慘狀的同時也意識到了——

——戰爭的性價比太低了。

說到底,戰爭隻不過是外交手段之一。

如果有其他代替的手段倒也無妨。

為了得到石油的采挖權,根本不必開坦克出來。去誆騙敵國的政治家來締結條約會更有效率。手段多的是。可以拐走政治家的家人作為人質去威脅,用金錢和流亡收買他人也好,用女人去引誘收為棋子亦可,用醜聞讓礙眼的政治家失勢就行了,暗殺掉就行了。比起失去數百萬本國國民的戰爭,這樣做效率會高得多。

和平之類的做做表麵功夫就行。

和約在世界各地締結,建立了以和平為信條的國際組織。在首次會議上,世界各國的首腦會麵,帶著微笑彼此握手示意。

就這樣「光之戰爭」迎來了終焉。

在現代所開展的是間諜們彼此之間的情報戰——「影之戰爭」。

迪恩共和國是世界大戰的受害國。

它本來是和戰爭毫無關係的鄉村國家。在工業革命時也被工業化的浪潮拋下,繼續生產優質的農作物。既冇有擴大殖民地的國力,亦冇有能侵略他國的資源。可由於當時毗鄰了推進統治世界的加爾加托帝國,共和國單方麵地受到侵略,出現了大量的死傷者。

大戰之後,雖然國策上冇有偏離至今為止所實行的和平主義,但為了從「影之戰爭」中勝出,共和國也開始著手間諜教育。

花費了十年的歲月,在全國各地設立了間諜的培育機構。

全國各地有著數百名星探,他們把相中的孩子送到培育學校。接著是進行無情的篩選,彷彿在宣言不成熟的間諜便是邪惡。培育學校每季都會進行嚴格的考試,減少畢業生的數量。過於殘酷的畢業考試中甚至會出現死者——

「誒,我要畢業?我明明還冇接受考試?太棒啦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這一天,卻誕生了一個例外。

培育學校的校長看著被傳喚到自己房間裡的少女,深深歎了一口氣。

「隻是暫時畢業,並不是真的畢業。」

「可是,可是,這樣一來我可以作為一名獨當一麵的間諜去工作了是吧?——我可一直處於不及格的邊緣呢!」

「那是,哎,是這樣冇錯……」

真的,為什麼是這個少女呢——校長看了手邊的檔案。

假名叫莉莉,十七歲。她在筆試上是值得讓人誇獎的好成績,有著某種特殊體質。可是,她實踐考試中的評價是毀滅性的。重複著嚴重的失誤,一直穩坐不及格的邊緣。負責她的教官斷言說:「下次的考試會讓她退學的吧。」

是外表被認可了嗎——校長重新觀察莉莉。鮮豔的銀髮,可愛的童顏。豐滿胸脯即使藏在衣服下也強烈主張著存在感。雖然十七歲是太過年輕了,不過喜歡這個年齡段的男人也很多。她是誘惑男人的存在,也就是說,她是美人計的人選。

「……你擅長色誘嗎?」

「誒,誒,誒誒誒誒?不行!我可不擅長色色的東西哦!」

「作為女間諜是很致命呢……」

「就算那樣說了我也……誒,難道說給我的任務是……」

「不是。」

「什麼嘛,太好了」莉莉好像安心下來似的撫摸胸口。

校長再次歎氣。

對方是知道這個慘狀,仍然堅持選擇莉莉的嗎?

「“不是”的意思是,我這邊也不瞭解詳情。」校長緊盯著莉莉說道,「你知道『不可能任務』嗎?」

莉莉把手放在嘴邊。

「那個,好像是同胞失敗過一次的任務統稱來著?」

「對。」校長打了個響指,「間諜或軍人失敗過的任務,或者說,從難易度上被判斷為不可能達成的任務——那就是『不可能任務』。」

「哈啊……」

「然後,聽說建成了專攻『不可能任務』的隊伍。」

「誒。」莉莉睜大了眼睛。

校長點了點頭,對她的驚愕表示了肯定。她也不覺得這是正經的音信。

再次挑戰失敗過一次的任務時,其難度會飛漲。會被目標警戒,已用過的手段無法再用。第一次的失敗也會讓情報外流。

不要插手不可能的任務——那便是這個世界的常識。

專攻這種任務的隊伍更是前所未聞。

「隊名叫『燈』——那是你將被分配到的隊伍。」

莉莉的繃緊了臉。

校長放低了音調,講道:

「我狠話就放在這裡了。對你來說,確實是有可能。獨特的美貌,特異體質,對學習的真誠態度,這都是前途可期的吧。」

「嗬嗬,很久冇有被人稱讚了呢。」

「反過來說,除此之外就冇有彆的長處了。」

「…………」

「瀕臨落榜的吊車尾——這是這所學校給你的評價。『你冇有間諜的能力』。這是優秀的教員既冇有刁難你也冇有馬虎對待,判斷出來的結果。我不認為你可以完成超高難度的任務。據說,即使讓一流的間諜去挑戰不可能任務,也是成功率不及一成,死亡率超過九成。」

「死亡率九成……」

「莉莉,即使如此你也打算加入『燈』嗎?」

有所顧慮是當然的。實際上,她總是犯錯。

一個月前的考試裡,她在目標的麵前弄掉了槍。

四個月前的考試裡,她迷了路,在限製時間前勉勉強強通過。

七個月前的考試裡,她把偷到的暗號衝進了廁所。

她是在考試中僅僅及格的人。

校長甚至抱有罪惡感。

——這隻是把少女趕去送死罷了。

「……校長是帶著善意才說的對吧。」

莉莉的視線低了下來。

「啊哈哈,所以才紮心啊。胸口好像要被擠碎似的……」

「我不想殺害學生。」

當然,校長是冇有決定權的。任命莉莉是比培育機構更上級的機構作出的決定。

隻是,如果本人拒絕的話,還是有考慮的餘地,但是——

「我會加入『燈』的,絕對不會做逃跑的行徑。」

少女挺起胸膛宣告。

「代號『花園』,懷著決死的覺悟前去就任!」

她的瞳孔中飽含著決心的目光。

有這份覺悟就冇問題了吧——校長接受了。

「騙~你的。哪有什麼決死的覺悟啊♪」

莉莉吐了吐舌說道。

在宿舍的焚化爐前,她高興地不斷自言自語。她把私人物品一個個投入焚化爐裡,以消除她的入學痕跡。她站著眺望培育學校某座山上冒出的煙,「誒嘿」地挺胸。

「這是簡單的推理罷了。專攻不可能任務的超人小隊,一定是雲集了很多精英,反而比平凡的隊伍更安全。大發跡!哎呀,就算是把才能隱藏起來也會被人發現呢。唔哼,果然明白的人自然就會明白呢!」

這是其他學生周知的事實,這位少女相當有個性。

她根本冇有在意校長的憂慮,僅僅陶醉於暫時畢業,處理無用的物品。

可以變成精英隊伍的一員!

而且,還能拿到大量的工資!

因為這些好處,莉莉高興得不得了,以「耶——!燃燒吧!青春呀!」的勢頭燒著筆記和測試的卷子。八年間一直住著的宿舍裡堆滿了垃圾。

當垃圾箱終於要見底時,某份檔案突然映入了眼簾。

『考慮到學生人數以及未來可期,本次測驗當作及格處理。』

那份塞在垃圾箱底的通知書——

她一言不發地把它撕碎,投入了焚化爐裡。

同樣的東西接連十張。

未來可期——這是莉莉一直在獲得的評價。靠著與生俱來的才能,莉莉才得以一直留在這所學校。可是,這份才能到底何時纔會開花呢?

到底要忍受做一個凡人多少年纔夠?

要忍受多少次他人的蔑視纔夠?

「即使如此,我也會做下去喔……」

她燒去一切在這所學校品味過的苦澀。

「我一定能在精英團隊裡展露才華。再見了,我的母校!」

清掃完宿舍後,她離開培育學校。可惜的是冇有了和同輩告彆的時間。恐怕,同輩見到空蕩蕩的房間一定會想:『啊啊,那個蠢貨終於退學了啊。』

經過換乘坐不慣的巴士和火車,一天後——

她到達了某個港灣城市,這裡是迪恩共和國裡人口排行第三多的都市。這座城市距離首都不遠,作為通往海外的門戶而繁榮。從汽車下來後,磚瓦建成的建築物櫛比鱗次,讓她不經意地發出驚歎。

避開花和報紙的推銷,莉莉到達了指定的建築物。

在上班族之類的城市勞動者來往的街道裡,有棟二層高的建築物,夾在鐘錶店和油漆店之間。招牌寫著『加瑪斯宗教學校』。接待處裡有個叼著煙,像是接待員的男人。莉莉鼓起勇氣向他說了句「我是個一流的轉校生」,男人眯眼一瞬間,然後用拇指指了下後方說了句「裡邊」。

哦哦,很有間諜的感覺呢——莉莉如此欽佩道。

莉莉在名義上是虛構的宗教學校的學生,她也早就領取了身份證和製服。

接待處指示的房間是個儲物室。裡麵積聚了大量的木箱。把那些木箱移開後,有一條連接著地下通道的樓梯。在缺乏光線的地下通道裡走了一段路後,視野變得廣闊起來。

是棟巨大的洋館。

洋館看上去會被當作給貴族居住的宮殿。

她驚訝得合不攏嘴。

街上到底哪裡還有這種空間?建築物間緊捱得就像城牆似的,掩蓋了視線。肯定連在這條街道居住已久的人都不知道有這座洋館吧。

(『燈』的同伴就在這裡……)莉莉吞了一口唾沫,想道,(不愧是執行不可能任務的精英間諜們的基地呢。)

到底有著怎樣的天纔在等著呢?

雖然她也感到有些害怕,可以的話希望遇到優秀的人。不然的話,那又是誰來喚醒自己的才能呢?

莉莉抑製著劇烈的心跳,打開了洋館的門。

「代號『花園』,抵達了!」

她堂堂正正的自報家門,當然這是間諜不會做的行為。

來吧,出來吧,精英們。

她的眼神中帶著期待與緊張,看向前方。

「奇怪……?」

莉莉不解地歪頭。

洋館的門口前——站在那裡的,是和莉莉同齡的六位少女。

她們抱著大大的旅行提包,視線投向在訪者身上。看樣子她們也是剛剛抵達的樣子,和莉莉一樣身穿著配發的學生製服。

「喂,你。」

當中一位,白髮的少女瞪向莉莉。

是位散發著凜然氛圍的短髮少女。眼睛橫眉而立,用像是刺穿人的銳利視線瞪著她。結實的身體也很相稱,有著相當的魄力。

「說出你在培育機構的成績。」

「誒……那個,『燈』的各位在哪裡?」

「首先,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彆撒一些無聊的謊。」

誒,這突然的問話到底是什麼?麵試?

在淩厲的視線前,莉莉反射性地脫口而出:

「說、說實話就是吊車尾——」

玄關響起了瘮人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答。

時鐘的鐘聲。

掛在正麵的擺鐘,響起響徹整個洋館的聲音。

看向時間,是六點。

事先傳達的集合時間到了。

「——極好。」

七名少女一齊抬起了頭。

門口正麵的大樓梯上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穿著西裝的人。

由於那長至肩膀附近的頭髮還有白皙皮膚的緣故,有一瞬間把他當成了女性,但從那削去贅肉、纖細而又高大的模樣來看,總算判斷出是男性,是位美麗的男性。當她們注意到其美麗是把一切無用之物悉數排除而成,便從那冰凍般毫無表情的麵孔中感到毛骨悚然。似乎隻要把頭髮整理好,他就能融入到街中失去蹤影。

隻是,不知為何西裝沾著鮮紅色,像濺出的血一樣紅。

「歡迎來到陽炎宮。我是『燈』的Boss——克勞斯。」

陽炎宮——好像是這座建築物的名字。

男人在階梯上繼續說明。

「歡迎你們。都到齊了吧。我加上你們七個人便是『燈』的所有成員。我們將會以這個陣容來挑戰不可能的任務。」

「誒?」莉莉反問。

「任務在一個月之後。在那之前的預定是由我來訓練你們……也是呢,今天經過長途跋涉,你們也累了吧。訓練就從明天開始吧,今晚你們彼此加深友誼就行。」

克勞斯轉身消失在洋館的深處。

她們啞口無言。

那個男人剛纔說了什麼?

『燈』的成員就隻有一個男人和一群少女?

距離不可能的任務還有一個月?

「那個男的,到底有什麼目的啊?」

剛纔凜然的白髮少女發出了低吟。

「居然淨是召集像我們這樣的問題兒童,弄什麼不可能的任務。」

進一步追加的情報,讓莉莉睜大了眼

白髮少女重重地點了頭。

「啊啊,冇錯。我們七個人都是——培育學校的吊車尾。」

事態突然,她一時說不出話。

七個尚不成熟的少女。

以及,那個充滿謎團的男人。

似乎要僅僅以這個陣容,去挑戰死亡率超過九成的超難任務——

克勞斯冇有做任何說明便離去了,所以少女們擅自在館內進行了探索。

陽炎宮的內部裝修看上去就很豪華。

建築物內部鋪滿了紅色的絨毯,會客室裡擺著真皮沙發。廚房裡則是廚具櫃全數擺著高級餐具,設置了最新型的煤氣式灶台。地下也有大浴場和遊戲室。

她們最後走向大廳,便發現了資訊。

牆壁上有著大型的黑板,上麵寫上了文字。像是女性寫下那樣圓滾滾的文字,讓人不覺得是克勞斯寫的。

『陽炎宮·共同生活守則』

上麵詳細記述著在這裡生活的規矩。

「誒,從今天開始就可以住在這裡嗎?」

莉莉發出了歡呼聲。

「哦哦」,其他少女也發出了低吟。

黑板裡,寫著可供自由使用的房間和洋館的出入方法。她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地讀下去,不過她們對最後的兩點表示不解。隻有這兩點是用著不工整的字寫下的。

『規則㉖

七個人要同心協力生活』

『規則㉗

外出時拿出真本事』

少女們頭上浮現出了問號。

前者非常孩子氣,後者意義不明。

全員絞儘腦汁,但始終無法給出答案。

此時,白髮的少女發現桌子上放置了個信封。

「噢,還有錢嘛。總之先搞個聯誼會唄?」

她找到的信封裡,有著過於充足的生活資金。

機會難得,七名少女全員開始準備晚飯。全員出發購買食材,一人準備一道菜。洋館的調味料無論哪個都是上等貨。那些東西不是新品,而是被充分使用過的。

作為女間諜被訓練的少女們都粗通家務,眨眼間就完成了晚飯。

用料理和蘋果汁乾杯,少女們坦率地交談起來。

接著,她們很快打成了一片。

某位少女談起培育學校的辛酸,彆的少女便拍手認同。話題越發熱烈起來,便進一步有彆的少女自虐地談笑說「我學校更慘呢」。總之對話不斷,一個接一個展開下去。

大家是不是都是吊車尾呢——莉莉如此分析。

當中也有否認自己成績不好的少女,但似乎確實各自都有各自的麻煩。

儘管各自的出身、培育學校和年齡都各不相同,她們卻自然地氣味相投。

不僅是坎坷的邂逅,豪華的洋館也讓她們興奮。培育學校的規矩處處束縛著人,根本不是能讓人可以放鬆下來吃飯的環境。食物也比較樸素,大多隻是些用菜渣和缺乏瘦肉的肉做出的料理。

「在培育學校裡我完全不知道,」莉莉喝下蘋果汁,「原來間諜的生活這麼豪華啊,和印象中完全不同。」

「對吧!感覺會過上天堂一樣的日子呢。」

白髮少女露出微笑。順帶一提,她的年齡是十七歲,與莉莉同歲。

完全打成一片的二人,一起「耶——」地擊掌。

但是另一方麵,也有一個冷靜觀察著現狀的少女。

「很奇怪耶。」

是茶色捲髮少女。

她麵色軟弱,年紀是稍小的十五歲。她低著頭,眼眉歪成了八字,手指在身前忸忸怩怩,像在猛獸麵前膽怯的小動物似的。她眼睛濕潤,看著就快要哭出來了。

「這個洋館,不久前絕對有人在這裡生活過耶。」

「嗯,那又怎麼了?有段曆史不也是挺好嘛?」

「那些入住者到底消失到哪裡了……?果然這個隊伍很古怪咧。居然隻由像我這樣的劣等生來挑戰不可能的任務。」

「嗯?確實很讓人在意,但明天就會告訴我們吧。」

白髮少女大口吃著雞肉,彷彿在表示話題到此為止。

可茶發少女像是完全無法接受一樣,失落地垂下目光。

「確實,和想象中有點不一樣呢。」

莉莉接著說道。

「不過,這樣也挺棒的哦。」

其他少女的視線一同投向她。

莉莉望著吊在天花板的吊燈,用甜蜜的腔調說:

「看吧,請好好想一想。在這樣的豪宅裡,女孩子們共進三餐,做著訓練,出出任務,洗澡,吃飯,下棋,偶爾出去夜遊一下,然後作為間諜大顯身手——如果能這樣豈不是最棒嗎?」

「你吃四頓飯咯。」白髮少女吐槽道。

「算啦,多多益善。」

「願望本身倒不壞呢。」

對莉莉的願望,冇有人持反對意見。

說不定全員都懷有同樣的想法。

「實現這個美妙的野心的方法顯而易見。」

又有另一位少女插嘴。

那是位黑色長直髮的少女。十八歲的她在少女們中最為年長。出眾的身體比例惹人注目,美麗的容貌光彩奪目。臉上浮現出的優雅笑容更能襯托出她美少女的模樣。

「在場的各位一起達成任務就好了啊!」

總感覺她就像班長一樣,她說過話後場麵安靜了下來。

這番話自然地變成瞭解散的信號。

負責收拾的人由猜拳來決定,少女們各自回到分配到的房間裡。陽炎宮裡有足夠的房間,少女們拿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遇到好同伴了呢——莉莉滿足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途中她視野裡映出了一臉陰沉的少女。

是剛纔表達不安的軟弱茶發少女。

「……果然,你還是感到不安嗎?」

莉莉向她露出微笑,她便輕輕地點頭。

「雖然很丟臉,但、是的咧……」她的聲音很細,臉上的肌肉緊繃著。「那個,順帶問一下莉莉小姐有逃跑的去處嗎?」

「逃跑?」

「在挑戰不可能任務前逃走啦。」

「嗯,很可惜,我冇有能依靠的地方。畢竟也冇有家人嘛。」

「唔……學校裡也告訴我說暫時畢業……走投無路咧……」

看來她同樣冇有投靠的地方。

間諜培育學校的學生有不少因為事故或遭遇不幸而失去了雙親。

如不是發生了這種事,應該很少有人自願來當這種苛刻的特工吧。

「你擔心過頭啦。」

莉莉為鼓勵同伴露出了滿臉的笑容。

「說起來,克勞斯先生纔是,他冇有理由毫無勝算地把吊車尾召集起來啊。因為部下都是雜魚的話,危險的人不正是自己嗎?我覺得他明天開始肯定會用完美的課程來鍛鍊我們哦。」

「鍛、鍛鍊到能完成不可能任務……?」

「當然!那個氛圍麻利的人會進行厲害的授課,喚醒我們隱藏的才能的。」

這不是冇有根據的鼓勵。

在他身上有著淩駕於培育機構教官的威壓感。他恐怕是培養的天才吧。既然他召集吊車尾來挑戰不可能任務,他應該有著相當的自信。

「……那倒也是耶。」

茶發少女的表情緩和下來。

「十分感謝您,我感覺安心了。我好像可以睡好咧。」

「不用謝。那麼為了準備好明天開始的訓練,好好休息吧!」

莉莉輕輕地揮手。

她當然有不安。以現在的她們自己是無法達成不可能任務的。雖然不清楚任務的細節,但處於落榜邊緣的少女不可能跨過死亡率高達九成的坎。

正因為如此,克勞斯會來開辟現狀——她如此深信。

到訪陽炎宮的第二天。

少女等人在大廳裡等待時,克勞斯出現了。他穿著的不是昨天那件沾上紅色汙跡的衣服,而是整潔的短褲造型。由於本人整理好了容姿,莉莉一瞬間看得出神。

「早上好!Boss!」她打了個招呼,掩蓋自己高漲的情緒。

「這種叫法真叫人噁心呢。」克勞斯皺眉,「彆叫Boss,叫老師,或者克勞斯。」

「噢……那麼就叫老師。」

「沒關係。事不宜遲,開始『燈』的會議吧。」

大廳裡,放置了U字型的沙發,坐在沙發上等待的少女們都打起了精神。

克勞斯始終保持我行我素來講話。

「我來說明一下。『燈』是以達成不可能任務為目的而組成的臨時隊伍。任務是加爾加托帝國研究設施潛入任務。我們要把設施內某個東西偷出來,具體日後再說。這個任務被冠為不可能任務是因為上個月與這個任務有關的間諜小隊失敗了。全員死亡,冇有帶回來任何情報。」

某個少女低聲說:「全員死亡……」

克勞斯點頭。

「我們會在一個月後出發,進行研究設施的潛入任務。冇有多少時間。」

再次聽到內容後,莉莉腳都涼了。

一流的間諜都未能完成的任務,由吊車尾的她們來挑戰。果然,光是聽了都覺得很荒唐。

「不必擔心。」

克勞斯用溫柔的聲音說道。

「我就如你們所見,是世界最強的間諜。不存在比我更優秀的間諜。完成了我的課程之後,不可能任務就如同兒戲一般。」

他好像對教育很有自信。

他的舉止十分從容,彷彿不知不安為何物。

「不,就算你說了『如你所見』,可我也不懂啊。」

白髮少女凜然地說道。她冇有對克勞斯的宣告感到害怕,一針見血地吐槽。

克勞斯深深地點頭。

「那麼,上我的課再判斷就行。」

他從放在大廳的木箱裡取出了好幾個的掛鎖,然後向著學生們一個一個地投去。

「這是過去在帝**事設施裡使用過的鎖,解開這個鎖是潛入時必備的技能。」

莉莉觀察接到的掛鎖。

比起一般流通的鎖來要來的更大、更重。

「打開這個鎖。限製時間是一分鐘內。」

一上來就是考試!

莉莉連作出反應閒暇都冇有,從口袋中拿出瞭解鎖工具。可是,當她把工具插到鎖的內部就明白了。這是施加了應對解鎖工具的特製品。她甚至不知道本應對上的鎖芯是怎麼打亂的。

一分鐘內打開這樣的鎖根本不可能啊——莉莉歎道。

在流著汗的期間,限製時間就過去了。

「結束。」

克勞斯放出話來。

莉莉回頭看去,發現隻有一人成功打開。剩下的六個人和莉莉同樣都失敗了。

但這種事情做不出來纔算正常。

在培育學校裡,根本冇見過機關這麼複雜的掛鎖。

克勞斯把開不了的掛鎖回收。

「隻有一個人成功打開嗎。彆在意,在預定範圍之內。」

「咕,」白髮少女漲紅臉,「你這樣說,那你就能做的到咯?」

「你懷疑的話就好好看著。」

下一個的瞬間,克勞斯把六個掛鎖往上拋起。

「鎖要像這樣——合適的情況下打開。」

之後的事,莉莉無法用雙眼確認。

克勞斯甩了兩次、三次手。

但是,她看不到其他的動作。能理解到的,隻有動作得出的結果。

六個被打開的掛鎖,掉在絨毯上。

不用說一分鐘一個——他是一秒六個。

少女中的某個人歎道:「好厲害……」

莉莉也驚呆了。

他遠遠超越培育機構裡的教官的水平。有這樣的技能,不管什麼樣的設施都能夠潛進去盜出機密檔案。這是能讓人如此確信的神技。

這就是一線間諜的實力——

已經是超越人類的境界。

「我說過了吧?『不存在比我更優秀的間諜。』」

他證實了他那份自信是由他的實力支撐的。

莉莉的腳不再顫抖。

——說不定可以信得過他。

「看到這個後還有不安的人嗎?」

少女們全體搖頭,冇有人跟他唱反調。大家都向克勞斯投以羨慕和期待的眼神。

她們的表情訴說著「就算早一秒也好,想要快點上課」。

果然這個人會改變自己啊——莉莉也睜大眼睛,如此想道。

接過從學生們那裡傳來的羨慕的目光,克勞斯悠然地開口:

「那麼,接下來的講義是——」

「誒?」

「嗯?」

莫名空了一拍。

克勞斯不可思議地歪頭,莉莉也「奇怪?」地扭頭。

是錯覺嗎?剛纔,這個老師好像脫口而出了句奇怪的話。

莉莉感覺搞錯了什麼,低頭道歉:

「啊,抱歉。老師,我打斷了授課。」

「不,有問題直說就好。」

「冇有問題!就請繼續講解!我想快點聽聽那個——」

「已經結束了啊。」

「誒……?」

「解鎖工具使用妥當就能打開。因為你們使用不當所以開不了。開鎖的解說,就是這麼多。」

「「「「「「「………………………………………………」」」」」」」

少女全體一同重重地沉默。

彼此視線互相重合。果然全體都是相同的感受。

這個男人,說不定——

克勞斯似乎也察覺到了情況不對勁。

他用不可思議的神色回望:

「……難道,你們無法理解嗎?」

“難道”是這邊想說的話。

——莉莉向他投以包含這種心情的目光。

克勞斯抱起胳膊,陷入數秒的沉默,然後開口道:

「……特彆的優待你們。告訴你們今後的授課預定吧。交涉編『巧妙地說話』、戰鬥編『總之放倒就行了』和變裝編『意外地總是會有個辦法』,感覺跟得上嗎?」

「不行。」

「真的?」

「真的。」

「把『巧妙地說話』換成『像蝴蝶一樣說話』的話也不行?」

「反而讓我更混亂了。」

「原來如此,極好。」

克勞斯深深點頭,之後「呼」地歎了一口氣。

「我初次自我認識到——我好像不擅長授課。」

他一下子說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話後,走出了大廳,從瞠目結舌的少女們麵前通過,到了大廳的門前,然後說:

「之後是自習。」

他留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寂靜。

少女們沉默了一會兒,察覺到事態後,再次看著彼此,然後互相的點頭,一齊站了起來:

「「「「「「「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此叫道。

大廳裡是一片地獄般淒慘的景象。

「他到底讓我看到了什麼啊!」「這可不是好笑的事耶!」「我一直都很在意,到底哪裡『極好』啊!」「那個相當過分呢……」

也怪不得少女們一齊喊叫。

希望冇有了。

讓吊車尾達成不可能任務的方法消失了。

「這樣的話,要怎麼去挑戰任務纔好咧!」

茶發少女露出比起平時更加沮喪的表情。

莉莉的嘴唇也顫抖了。她總算明白她們陷入了個什麼樣的狀況。

『燈』的Boss——那個男人是個十足的廢柴。

「最、最糟的情況下,隻由我們自己訓練,來掌握相應的實力……」

「可是,問題可不止有訓練喲。」黑髮少女把手指貼在臉上,這動作給人一股成熟的優雅感,「那個人是教官兼Boss,就是說作戰指揮也是他擔任對吧?」

「誒,也就是說,是什麼意思?」

「他能正確地作出指示嗎?說不定會發出『挑個好時機從後門潛入』『像鼴鼠一樣去找』之類的命令呢。」

似乎有可能。

不如說毫無疑問會變成那樣。

莉莉感到自己的臉變得蒼白。

「做得出來就有鬼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前所未見的危機讓白髮少女大叫道。

就像大壩缺堤那樣,其他少女們也開始各執己見。

天國轉眼變成地獄。

就這樣,新間諜小隊『燈』開始一小時不到就崩壞了。

莉莉抱著食材,走在人群中。

雖然外出購物是好,但腳使不上勁。她以沉重的步伐回到陽炎宮。途中好幾次差點把土豆撒出來,她深深地歎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結果,克勞斯把自己關在房裡就再也冇出來。

少女們無奈僅憑她們自己開展瞭解鎖訓練,但是這種訓練在培育學校裡一直在做。根本無法期待有任何的快速成長。

如果靠自學就能成才,那麼她們就不會成吊車尾了。

根本不可能達成一個月後逼近的不可能任務。

(真是的,到底是誰啊!哪個笨蛋說老師會給我們進行完美的授課啊!照這樣下去,彆說讓才能開花,就要死掉了啊!)

她一邊在心裡咒罵,一邊為逼近的現實而顫抖。

現在回想起來,培育學校的校長所擔心的是不是這種事態呢?

——真的要逃跑嗎?

同伴說過的想法在腦中閃過。

(可是,也冇有逃跑的地方……而且——)

自己一個人逃掉的話同伴們又會怎樣?

『雖然願望本身就不是件壞事呢。』凜然地點頭的白髮少女。

『在場的各位一起達成任務就好了!』溫柔地鼓勵著的黑髮少女。

『我感覺安心了。我好像可以睡好咧。』軟弱地笑著的茶發少女。

和她們共同渡過的時間,僅有一個晚上。

但是那些少女和莉莉同年,又有著和莉莉同樣遭遇。要她對這樣的同伴見死不救,隻顧自己去逃跑……?

(可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那時,她的腦袋裡湧現出一個想法。

——那是唯一的突破口。

不可能——她反射性地否定。

可是,曾一度浮現的計劃不會那麼簡單就消失。但隨時間流逝,她也開始覺得不會有彆的方法。

就在那時。

人群中傳來了老女人的聲音:「搶劫了啊!」

莉莉反射性地回頭。

大漢抓著包,穿過人群跑過來,推開無數走在道路中的人,企圖逃跑。而且——是往莉莉的方向。

「礙事!小鬼!」大漢向莉莉撞過來。

莉莉被圓木般粗大的手腕推著,發出「咿呀」的聲音跌倒在路旁。

在這期間,男子跑開了。

「啊痛痛痛……」

莉莉拍拍屁股,撿回掉落的土豆。她正一個一個地數著,吹氣拂去沾上的泥巴時,看上去很文雅的老女人走了過來。

看來她是被搶劫的當事人。

「小姑娘,冇事吧……?」

「嗯?啊,是,冇事。」

老女人柔弱地彎了眉頭。

「彼此都很倒黴呢。不過,隻要命還在就再好不過了。」

「嗯……那倒也是。」莉莉用笑臉迴應,「隻要命還在就好。」

「是呢是呢。」

「隻要有命在,就可以吃到美味的飯!」

「小姑娘真樂觀呢。」

「真是的!我可是認真中的認真在煩惱,誰叫你用無聊的事打擾我啊。希望你好好感謝我呢——因為你還能活著。」

老女人皺起了眉頭。

「嗯?你在說誰?」

「誒,還用得著問嗎?」

莉莉淡淡地微笑,指向前方。

「——搶劫犯先生。」

她的手指前方——大漢倒在地上。

老女人來好像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到剛纔為止還在奔跑的男人,口吐白沫昏迷了。

隻用了一瞬間。

「慢性病突發了吧,一定是。」

莉莉靠近大漢身邊,悄悄地把針拔出。她奪回包,用紮頭髮的緞帶把男人綁起來。剩下的事情,趕來的警察會處理吧。

看著失去意識的大漢,莉莉微微點頭。

(是呢……我們可是間諜呢。)

她把包包交還給啞口無言的老女人,微笑著問道:

「那個,老婆婆,這條街的觀光勝地在哪?」

隻能上了。

不管敵人有多麼強,活下去的手段隻有一個。

躊躇不決隻會白白浪費時間。

少女暗地裡靜靜地微笑。

(如果冇有其他方法的話——隻能把目標殺掉了。)

如此在內心低語。

莉莉悄悄地開始行動。

(代號『花園』——接下來是綻放狂舞的時間。)

克勞斯的寢室在陽炎宮二樓的儘頭。

陽炎宮裡有著幾個格外豪華的房間,但不知為何克勞斯冇有使用。從房間佈局來看,他的房間應該不怎麼寬闊。

說不定是有特彆的機關吧——莉莉擅自想象,她敲響了房門。

但,冇有迴應。

一遍又一遍地敲門都冇有迴應。

她不耐煩地打開房門後,克勞斯就在房裡。他是敲門無視主義嗎。

裡麵是間像殺人現場一樣的房間。

房間的四麵飛散著紅色的液體。莉莉發出了悲鳴。當她嗅到油的味道,知道那是大量的顏料後,她便安心地撫摸著胸口。

克勞斯坐在畫布前的椅子上,抱著胳膊。

「有什麼事?」他抬起了頭,「我就正如你所見。」

「什麼?」

「摸索新的授課方法中。」

隻看到他像是在畫畫的樣子。

可是,他的腳邊堆積了大量的書,不管哪本標題都寫著『教育學』。看來他在認真地不斷摸索。而且他相當認真。

莉莉在意那油畫有什麼意義,偷偷地看畫。全幅都塗上了單調的紅色。是幅粗暴的線條連在一起的抽象畫。

畫布的右下寫著『家族』。

是標題?這個像顏料垃圾堆一樣的畫叫『家族』?

真搞不懂這個男人的思考迴路。

「老師,想到新的授課方式了嗎?」

「完全冇。」

秒答。

莉莉肩膀垂下來。果然這個男人是廢柴啊。

「安心吧。一週內就會有結論的。在這之前希望你們能進行自主練習。」

可不能等他一週了。明明距離任務開始還剩一個月不到。

莉莉嚥了一口唾沫,提出了建議。

「老師,我有一個主意。」

「是什麼?」

「現在要不要出門呢?」

克勞斯的眉間拉起皺紋。

「為什麼……?」

「轉換心情啊。」

莉莉點頭給他看。

「人呢,在狹窄的房裡待久了,思考也會變得狹窄起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呢,let’s散步吧!不能隻鑽研一件事,重振下精神也很重要喲。」

「散步的話上週已經做過了。」

「啊,那就冇問題了呢……纔不是這樣吧!」

「真來勁呢。」

克勞斯搖頭。

「很高興你擔心我……但,我冇有興致。」

「可是,一整天呆在房裡也得不出決策吧?」

「這不是戳我痛處嗎?」

一瞬間,克勞斯的眼睛眯成細線。

他生氣了嗎——莉莉的心臟加快了跳動,但克勞斯的表情冇有更多變化。他是在笑嗎?

「去啦!因為我在城裡打聽到了景點。」

「是嗎?打聽到了什麼?」

「嗬嗬!我打聽到很多哦。比如說,有兩千年前的遺蹟裡出土文物的克托克博物館、移動遊樂園!」

「冇什麼興趣。其他呢?」

「其他……?那個,有彙聚了雜貨的『楓葉小巷』啊,傳聞有怪物的海岸,彩繪玻璃很美麗的教會之類的。」

克勞斯冇有表示出絲毫關心,所以莉莉雜亂地列舉候補。

「………………」

和提議相反,克勞斯姑且沉默了一會,然後:

「——極好。」

如此滿足地挽起胳膊。

「明白了。但已經是傍晚了。就等明天再出發吧。」

看向窗外,確實,天空已經染上了橙色。

雖然今天內比較好,但也冇有辦法。提些無理的要求讓有了興致克勞斯不高興也是壞棋。

「好!那麼,明天見!」

莉莉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第一階段完成。

『楓葉小巷』和名字相反,並不是在楓樹茂盛的深山裡,而是在城市的正中央。從海外來的奢侈品和進口貨擺滿街道。

規模的大小在迪恩共和國裡也屈指可數。休息日裡有許多商店聚集。路邊攤也鱗次櫛比,香噴噴的味道飄了過來。香草烤土豆蝦,牛油炒培根蘑菇,核桃蛋糕。哪個都讓人挪不開視線。

陽炎宮第三天的中午,莉莉被這幅光景鎮住了。

人們洋溢著笑容。小孩一邊舔著棒棒糖拉著雙親的手,情侶微笑地看著店麵擺著的收音機。老人在懷錶店前,看著那精細的工藝出神地點著頭。

在市場的盛況前,莉莉發出聲音。

「嗚哇啊啊啊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麼多人!可太礙事啦!」

「……………………」

「抱歉,後半句是真話……」

「那個失誤可是很致命呢。」一旁的克勞斯冷酷地指責,「說起來,其他的成員怎麼了?我還以為會有幾個人一起。」

「有邀請過,但她們都說要自己訓練,拒絕掉了。」

那是騙人的。其實是自己偷偷地跑出來。

兩人在街上走起來。

計劃是看看攤位,然後去因為貝類料理很好吃獲得好評的餐廳。

在途中,因為有看著很好吃的罐頭食品攤,她便買了幾個。雖然也想買蝦和螃蟹之類的海鮮,但她冇有打算立刻回陽炎宮,所以就放棄了,隻在備忘錄寫下。

莉莉一個挨一個地看攤子,克勞斯向她搭話:

「說起來,你的出身地很偏僻呢。冇怎麼來過都市嗎?」

「是的,來這裡實習的時候可辛苦了。路很難走,總是會迷路或者跌倒,不過現在已經完全習慣了。」

「你嘴上這麼說,不還是挺歡騰的嗎。」

「我已經習慣迷路了。」

「怪不得。」

克勞斯微微點頭,改變了身體的方向。

「預定的餐廳是在這邊。」

看樣子當前所走的路是錯的。

莉莉感覺到臉正在變紅,跟在了克勞斯的後麵。

「老師,我有個疑問。」莉莉豎起了手指,「請教我從車站走來這裡的順序。」

「……嗯?從車站向著西南,在郵局的拐角左柺,殯儀館的拐角右拐,接著走一會,到收音機店左拐。」

「這不就能教人嗎!」

「這是當然的吧?因為有緊急施工所以繞遠路了,但認路還是認得的。」

「誒,有施工的標識來著?到底是怎麼察覺到的?」

「隱約感覺。」

「…………」

為什麼教不出重要的部分呢!

他這個程度,大吼也改變不了什麼,所以莉莉嚥下了這句話。

「是因為路人的人數嗎……?因為來來去去的人和以往不同……之類的。」

「啊啊,這麼說的話,也許就是這個方法了。」

克勞斯爽快地承認了。

好像不是故意隱瞞,他貌似是冇有自覺。

莉莉低吟。

為什麼呢?為何他會有能教的了的內容和教不了的內容呢?

就在那時——

「嘰呀!」

莉莉的腳被絆倒了。

「跌倒啦!」她不由得喊出來。

她冇注意到石磚凹下去的地方。

感覺到身體浮空的同時,她鬆開了抱著的四個罐頭。

但是,莉莉的身體在臉磕到地板前靜止。

「——冇事吧?」

莉莉回過頭來,發現克勞斯抱住了她的身體。克勞斯的整潔樣貌近在咫尺,當莉莉察覺到這個事實後,她也察覺到自己豐滿的胸部壓在了他的手臂上:

「咿呀!」

莉莉如此喊著,跳了起來。

她身體瞬間火燒一般漲紅。

另一邊,克勞斯那無表情的臉冇有變化。仔細看,莉莉丟出去的罐頭也全被他單手拿住。看來他不僅抱住了莉莉,罐頭一個也冇掉下。

「果、果然,先不談教人的能力,其他能力是具備的呢,老師……」

莉莉掩飾害羞,如此稱讚後,克勞斯便搖頭說「居然因為這點事情就被稱讚」。他好像在表示意外。

「話說在前麵,我冇法指導的原因已經知道了。」

「是嗎?」

克勞斯冇迴應莉莉的詫異,就把手裡的罐頭高高地往上拋去。罐頭迴旋,落向莉莉身邊。

莉莉雙手接住那個罐頭。

「突然是做什麼……?」

「你是怎麼抓住這些罐頭的?」

「誒,那當然是讓手像容器一樣接著——」

「不用動腳嗎?」

「……………」

即便被他這麼問,莉莉也說不出話來。

腳?剛纔,我的腳有動過嗎?

腳移到了下落地點了嗎?我在接著的時候,身體有微微屈曲了?感覺有一瞬間把重心往左腳偏了,但又冇有確信。

被問到後能回答出的——

「…………隱約、感覺有動過。」

「那就是我的感覺。」

克勞斯直言。

「你能說『抓住了罐頭』吧。但是,你應該無法把所有動作解釋清楚。」

騙人的吧——莉莉嘟囔道。

可是,在見過他的眼神後,莉莉明白了他是認真的。

也就是說感覺太不一樣了——克勞斯和我們。

人好像不太擅長教彆人抓住東西的方法。

就好像無法說明從床上起床的方法。

就好像說不出脫襯衫的方法。

克勞斯貌似無法教導解鎖、變裝和戰鬥的方法。

不,如果那是真的,這個男人到底有多麼——

莉莉嚥了一口唾沫。

「如果是這樣,指導就根本不……」

「我現在在拚命地思考。」

他的回答雖說十分淡然,但是微微透著疲憊的神色。

莉莉回想起他房裡堆成山的書。她不覺得他有懈怠。

他切實地、認真地、誠實地煩惱,即便如此還是找不到突破口。

「…………」

莉莉一瞬間閉上了眼。

她接著睜大了眼,做出了誇張的勝利姿勢。

「哎呀!忘掉此程的目的可不行!」

「怎麼了,這麼突然的?」

「重新振作!稍微複雜的事就晾去一邊,得放空一下腦袋!」

「你啊,真是相當隨性呢。」

「是呀,我在學校裡可是出名的『既不想當作敵人也不想當作同伴的女人』!」

「原來是被人當成怪胎啊,真可憐。」

「纔不想被老師說呢!」

他們進行著有點偏題的對話,走在攤販林立的路上。

然後,視線停留在了店麵前的風景照片。

「老師!請來看看這個!」

莉莉拉著克勞斯的袖子,強硬地把他拉了過來。

莉莉所看到的是某個果汁店攤販前貼著的照片。那是張被大自然包圍起來的湖的照片。照片是黑白的,但仍然鮮明地表現出豐饒的風景。

「真是個漂亮的地方呢……………」

「噢,艾瑪伊湖的照片嗎。」店主愉快地為他們說明,「坐車站前的國營巴士,兩小時多點就能到達咯。不過今天是休息日,人相當多呢。」

「喔,好像很受歡迎呢!」

「纔不隻是受歡迎呢。這是這個城市裡最有名觀光聖地啊。是從首都來的暴發戶去出遊聚集的療養所。那裡也有出租小船,相當值得一看喔。」

代為回禮莉莉買了一瓶果汁,向克勞斯露出了笑容。

「哼哼,又Get到有力的情報了。之後去看看吧。」

「……啊啊,行吧。」

克勞斯同意了。冇有見到他不願意的反應。他可能還蠻享受這趟外出。

第二階段完成。

餐廳吃過飯後,二人到達了艾瑪伊湖。

雖說坐巴士要兩個小時,但坐克勞斯駕駛的汽車連一半的時間都不用。他的汽車和莉莉預料的不同,是輛平凡到哪裡都有的黑色轎車。莉莉指出後,克勞斯正經地反駁她說「間諜要那麼張揚乾嘛」。明明冇說錯話,被怪人說教就會感到冇道理。

艾瑪伊湖就如果汁店老闆所說,被觀光客擠得水泄不通。撐起遮陽傘、優雅地喝著雞尾酒的人熙熙攘攘。

湖畔前立著一個告示板,上麵有艾瑪伊湖的說明。

麵積為一平方公裡的巨大湖被山環繞,富有自然風光。若是租上小船,向著湖中央劃去,就能靜靜地觀賞大自然——上麵寫著這樣的宣傳。

或許是因為風比較少,湖水宛如鏡子一般反射著太陽的光。在如此美麗的湖上劃著小船來品味,是種相當精緻的體驗。

「這麼熱鬨,出租的船應該一條都不剩了吧。」

「這種時候我們要按順序去等呢。」

雖然做好等待的心理準備,但到借船地後,走運地發現還有一艘船剩了下來。那是條僅供二人乘坐的小型手劃船。

「喔,真幸運呢。」

「說起來……這種情況下,劃船的人難道是我嗎?」

「是啊,那當然是男性負責。」

克勞斯說「確實是呢」,先一步上船,然後對莉莉伸出了手。

莉莉緊張地搭著克勞斯的手乘上了船。

他的手意外的溫暖。

出發後,小船很快劃到了湖中央。克勞斯的劃船技術貌似也是一流。莉莉讚賞他說「劃得好快呢」,卻得到「隻是像雲一樣去劃而已」這種謎一樣的回答。

日暮時分,天空變成紅色,山上的森林、湖麵和岸邊都染上了晚霞的色彩。在這個距離下,湖畔的人們看上去隻像橙色的豆粒一樣。

聽不到任何的喧囂,四周冇有其他船的影子。

彷彿燒起來一般的橙色世界裡,隻有莉莉和克勞斯兩人。

「遠比照片要更美麗呢。」

「的確呢。」

這裡似乎不說『極好』。他應該有著自己的一套標準吧。

「莉莉。」

「誒,是!老、老師還是第一次用名字稱呼我呢。」

「彆忘了今天看見的,以及,現在看到的風景。」

他漆黑的雙眸朝著岸邊的人們。

「彆忘了在小巷裡孩子們綻露的笑容。彆忘了那些想讓人緊抱的自然之美。彆忘了那些被夕陽映照的可愛人們。」

「人們……」

「十二年前,這個國家被帝國侵略了。儘管這個國家發表了中立宣言,也抵抗不了單方麵的侵略,國民被虐殺。停戰後十年,帝國再次以『影之戰爭』來侵略這個國家。」

「誒,是這樣的嗎?」

「雖然剛纔的小巷表麵看著很和平。但有次發生了爆炸事件,犯人是帝國的間諜。那是起盯上外交部重要官員的暗殺事件。察覺和阻止那件事的,是擅長收集情報的間諜。不是警察,不是軍人,不是官僚,不是政治家。」

克勞斯宣告道。

「世界充滿了痛苦,隻有我們間諜才能阻止這種不講理的行為。」

他叮囑莉莉,又說了一遍「彆忘了」。

他說完好像滿足了似的,再次眺望著夕陽。

「………………………………」

他熾熱的感情傾瀉而出,可是莉莉的心卻好像在反抗他一樣,十分冰冷。

明明看到同樣的風景,自己和對方卻大相徑庭。

他也無法想象吧。

自己是以多麼冷淡的心情聽著他的話語。

「……可是,如果人死掉了,就得不償失。」

莉莉開口了。

「我理解國家大事、完成任務之類的,那些都很了不起。我在戰爭中喪命之前被間諜救了一命。所以我想努力成為一名間諜。我是有憧憬的。不過,正因為如此——我纔不能輕易地賭上性命。」

從中途開始,莉莉把頭低了下去,躲避克勞斯的視線。

「我還是有心想讓自己有一天燦爛綻放的哦。」

「…………」

「因為我是個吊車尾所以會這麼想。我在艱難的時代存活,在培育學校遭到蔑視,即使僥倖地成為了間諜,卻這麼簡單就死了的話,我的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麼……?」

您一定無法理解這種從身體深處冷徹下來的心情吧。

因為您和我太過不一樣——

莉莉發出了歎息,在胸前緊握起拳頭。

「老師……」

「怎麼?」

「風吹得我好冷。靠近點可以嗎……?」

「風冇有在刮啊?」

「女孩子是很容易著涼的哦。」

莉莉欠身站起來,靠近了克勞斯。

重心聚集向一邊,小船開始傾斜。

「我注意到了哦。老師淨是聚集吊車尾的理由……簡單來說,是『棄子』吧?」

想不到其他理由了。把劣等生和冇法教人的教官聚集起來,還有什麼理由。

她佩服地感到這很合理。

讓我們去專攻高死亡率的任務、去收集情報。冇有未來的吊車尾的命根本算不上成本吧。一定是讓一流間諜用著以她們的命作為交換收集到的情報,獲得功勞。

莉莉把手放到了克勞斯的膝蓋上。

把臉與臉貼近,縮短距離。

「今天花了一天得以確認了,您無法指導我們。我們隻有死路一條。我不想變成那樣。我絕對要有一天笑出來,要讓才能開花。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不會死在這裡。」

「莉莉……?」

「對不起,老師。這是認真中的認真。」

她看著克勞斯的眼睛。

「代號『花園』——接下來是綻放狂舞的時間。」

接下來的瞬間。

從莉莉的胸口——噴射出了毒氣。

◇◇◇

十二年前——加爾加托帝國在侵略的時候,使用了某個非人道的兵器。

致死率高,不像炸彈那樣殘留痕跡,無形中持續存在——毒氣。

加爾加托的實驗現場選在迪恩共和國的小村莊裡。

豐饒的村子轉眼間變成了地獄,村裡數百人的性命脆弱地消逝。

接著,按著間諜的情報趕來的軍人發現:

有個在瀕死前苟延殘喘、擁有特異體質的少女——

◇◇◇

毫無疑問,克勞斯甚至無法對噴射出來的毒氣做出反應。

即使察覺到也不可能逃掉。在極近的距離下,腿被莉莉按著。從莉莉的胸口噴射出來的氣體應該是直擊了克勞斯的和口鼻。

克勞斯一副啞然的表情,把莉莉推開。

但是,太晚了。作戰已經成功了。

「是、麻痹、毒……?」

他看上去十分艱難地出聲說道。

克勞斯凝視著顫抖的指尖,慌慌張張地捂住嘴。他的身體搖搖晃晃,連坐姿都維持不了,往一邊倒下去。

「不可能……把氣態的毒發散出來完全是自殺行為……」

「這個毒,對我無效。」

「……到底怎麼回事?」

「是特異體質哦,我的特異體質。」

莉莉若無其事地笑了。

在威力能讓成年男性無法動彈的毒氣中,隻有她悠然自得。

「怎麼樣?即便是老師也無法應付毒吧?」

毒氣已被湖上流動的風吹散了吧。

但對解決克勞斯一個人來說,足夠了。

他就這麼橫躺在一邊,全身微微顫抖。

莉莉高興得笑了出來。

「啊哈哈!欺騙一流的間諜,真是意外地輕鬆呢。」

克勞斯的臉色發青顫抖著。

中了毒後好像基本上動不了了。

為了營造出這個狀況,莉莉想出了好幾個策略。

假借轉換心情引誘克勞斯出來,然後自然而然地帶他到出租小船的地方。她甚至不到最後就不說出『湖』這個字,完美地讓暗算成功。

再怎麼出色的間諜,也冇辦法突破這個狀況——這是完美的勝利。

「哼哼,我可要好好地威脅你哦?老師?」

「開、什麼、玩笑……」

克勞斯瞪著她。

「你,有何目的……?」

「想和你做個約定。」

「口頭約定的話,倒是多少都可以。」

「請彆說傻話了。在毒藥方麵,我可是很有自信的哦?」

莉莉發出甜蜜的聲音,從口袋裡取出自己更加擅長的武器。

滴著紫色液體的針。

「特製的秘毒——要是被這個針刺到,即使是成年的男性也會一瞬間昏倒。」

「什……」

「如果我看到你要反抗,我就會把這針打進去。」

她就像在說:一定會讓你履行約定哦。

她把針湊到克勞斯的眼前。這是前幾天放倒搶劫犯的速效型毒藥。

明明危機迫在眉睫,克勞斯卻不為所動。不,他是冇辦法動彈吧。

莉莉露出微笑。

「要求有兩個。解散『燈』,以及對這些成員的生活保障。」

「………………嘖。」

「我不想死哦——死在無法發出作出任何指導的教官之手。」

這個男人的話,應該有能夠自由使用金錢或後門吧。

除了使用這個,冇有讓自己活下去的辦法。

克勞斯向視線裡施加威壓。

「彆開玩笑了……再繼續靠近的話,我也會反擊。」

「請不要撒謊。這不是能讓人動的毒。而且,武器也冇有吧?」

「為什麼、知道這個……?」

「我已經確認過了,在我跌倒後你扶我的那時候。」

無聊的威脅是行不通的。為此的對策已經做過了。

克勞斯瞪大了眼睛。

「你小巷裡跌倒原來是演技嗎?」

「是、是呀,當、當然是計劃之中哦……?」

那其實是偶然。

實際上她是計劃用彆的手段來進行身體檢查的。

「總、總之!老師,你要聽從我的命令哦。」

莉莉坦蕩地挺起胸膛,將針進一步靠近了無法動彈的克勞斯。

以一切懷有的才能和磨練起的技術,壓製一流的間諜。

這樣,就結束了。

「……冇有辦法了呢。」

目標終於放棄了抵抗。

他大口歎氣,將充滿放棄想法的眼神朝向莉莉。

「麻痹毒瞬間就起作用了。能動的隻有舌頭和腳尖。遊泳也很難。即使想求救,這裡是湖中央。眼前是經過訓練的見習間諜。我也想不到偶然借來的小船上會有什麼方便的武器。這種情況正所謂是——」

「是Check

out。」

「——是將死Checkmate吧。」

搞錯決勝台詞了。

好在克勞斯指了出來。

「但是,有一點我不懂。」他這樣說道。

「……誒?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要說的?」

「從剛纔開始,我一直有個問題。」

「所以說,到底是什麼?」

「莉莉,話說回來——」

克勞斯將深邃的目光朝向她:

「——這場遊戲,要我陪你玩到什麼時候?」

與這句話同時。

發生了兩個變化。

「誒?」

莉莉的右腳。那裡戴著一個大大的腳銬。

接著是船的底部。她看過去,發現那裡在慢慢地浸水。

到底發生了什麼——莉莉開始確認狀況。克勞斯的左腳大大地伸展。他似乎是憑著能稍微移動的腳,發動了機關。

「這、這是什麼?」

「特製的腳銬。以及,我把船栓拔了。」

「栓……?」

「這艘船八分鐘後會沉冇。鎖鏈會同時拉著你的腿。」

莉莉猛然發現。

銬好的腳銬被鎖鏈固定在船上。它似乎之前藏在座位的下方,冇有被莉莉看到。

莉莉拿出放在衣服裡的解鎖工具,插進了鑰匙孔,但一點也冇有用。連鎖是何種機關都捉摸不透。莉莉放棄開鎖,準備著手破壞鎖,但是對厚重的鐵鎖一點用也冇有。

「你是冇辦法打開的哦。」

克勞斯說道。

「鑰匙不在這船上。以你的技術,這腳銬無論怎麼也打不開。也就是,無論你做什麼,你都會沉到湖底裡。」

「怎麼這樣……」

「前提是我冇開那個鎖。」

「…………!」

「拿出解毒藥來。這是條件。」

你是盯上那個嗎——莉莉咬著嘴唇。

但是,尚未失去勝利的機會。

「可、可是!也沒關係喔!不想被這個毒針刺到的話,把鑰匙——」

「刺了也沒關係。」

「誒……」

「被這個毒針刺到,我就會暈倒吧?那又有誰來開你的腳銬?」

「唔咕……」

這回輪到了莉莉無話可說。

已經無計可施。

倒不如說,完全被逼到困境了。

船的進水毫不停歇,和莉莉的身體一起沉冇。

無法接受——明明剛纔是自己占優。

「為、什麼……?」

「嗯?」

莉莉像撒嬌的孩子一樣喊叫起來。

「我!冇跟任何人說過要用這船來下套!你究竟是什麼時候在船上動手腳的?這不合理!」

「是昨晚。顯然,你企圖在這個湖裡做什麼。」

「那麼早就……?」

「這個艾瑪伊湖是城市附近最有名的觀光名勝。可是,昨日你在列舉『街知巷聞的名勝』的時候,不知為何隻有艾瑪伊湖冇有被列舉出來。對躊躇去哪的人來說,不推薦最著名景點的理由是什麼?太可疑了。」

莉莉領悟到了自己的敗因。

她是謹慎過度了。

她襲擊地點選在了湖中央。為了不讓對方察覺,和湖的話題也有所保留,裝出在邀請之前偶然知道的樣子。但是,這點纔是最致命的失誤。

那是當然。

這個男人可是間諜。他應該對城裡的觀光名勝瞭如指掌吧。

在這樣的男人麵前,如果不列舉出艾瑪伊湖,被認為不自然也冇辦法。

「再者,艾瑪伊湖的沿岸有大量的觀光客。如果你順勢對我下手,應該會在租借船上吧。」

「可是,我們不一定要坐這艘船的吧!這是偶然剩下的——」

「是啊,偶然剩下了一艘船。你該感到可疑。在這個能觀賞到晚霞絕景的湖裡,觀光客的熙熙攘攘之下,不知為何小船一直剩著一艘。」

「誒……」

「好好的看看腳下吧——從劃槳那側。」

怎麼回事,莉莉看了看船。

她吃驚得摒住了呼吸。

莉莉一直坐著的位置下。

『維修中』——用油漆寫著這樣的警告。

倒不如說,為何至今為止冇有察覺呢?

「這是幼稚的把戲。」

克勞斯用乾涸的聲音說道。

「這個警告語隻有從劃船者那一側才能看到。從你那側來看就成了死角。但已經夠了,這艘船任誰都不會租。租船可是很受歡迎的。在岸邊僅剩下這艘。」

手劃小船這種交通工具,在男女共乘的時候會坐到哪一邊是很明確的。

負責劃船的男性坐在小船前進方向的一側,女性則是坐在相反方向。

如果存在男性才能看到的警告,女性是根本無法察覺到的。

唯一的機會是坐船的時候,但在那時,克勞斯伸出了手,莉莉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因此她冇能看穿這個陷阱。

克勞斯斷言道:

「說明到此為止。莉莉——你甚至無法成為我的敵人。」

實力的差距擺在眼前,莉莉不甘心地咬緊牙齒。

「咕、咕……我的計劃居然會暴露……」

她實在無法接受現實。

克勞斯歎息道:「真冇辦法」

「更進一步說,昨天你來我房間的時候,我就察覺到襲擊了。」

「誒,那又是什麼理由……?」

不管怎麼說也太早了!

莉莉睜大了眼睛,他如此說道:

「——隱約感覺。」

「有那麼一瞬間期待的我真是個笨蛋!」

「行了,快點把解毒藥拿出來。船快要沉了。」

「雖、雖然有點不甘心……」莉莉把手伸進口袋。

她立刻注意到不對勁。

「奇怪……?」

「嗯?怎麼了?」

「解毒藥……不見了……」

「彆鬨了。」克勞斯歎氣道,「事到如今這種話術是在浪費時間。」

他好像在表示:彆做出這種難堪的行為。

「不對,不是的……真的冇有……」

「所以說,那種謊話怎麼可能騙到……」

「忘在房間裡了…………」

「………………………………哈?」

克勞斯瞪大了眼。

即使是被毒噴到的那會兒,他也冇有露出這麼吃驚的樣子。

「……用毒的人忘記帶解毒藥了嗎?」

「那是因為,我太緊張了……我、我太不擅長色誘!」

「色誘?你什麼時候色誘了?」

「先、先彆管那個……那、那個,老師,冇有解毒藥你能開鎖嗎?」

「不行。指尖還在顫抖。」克勞斯看著自己的手掌,「彆說開鎖,這樣連遊泳都難吧。」

「啊哈哈,也是呢~。」

「………………………………………」

「………………………………………」

因為麻痹毒而動不了的克勞斯,僅僅沉默著。

被腳銬鎖著無法逃脫的莉莉,也隻得沉默。

二人互相凝視對方時,傳來了格外響亮的水聲。

那是小船真正開始下沉的聲音。

「……莉莉,這是命令。」

「……是。」

「拚死地劃。」克勞斯眯起眼睛,「不如說——不劃的話就會死。」

根本不是玩話術的時候。

莉莉握著船槳後: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她大聲尖叫,開始全力劃槳。

另一方麵,即使有性命危險,克勞斯也十分冷靜。

「安心吧。剛纔雖然說距離沉冇還有八分鐘,但那其實是騙人的。」

「真的嗎——?」

「是九分五秒。」

「根本就不能讓人安心!」

「莉莉,船槳要像雲一樣的劃——」

「稍微幫忙啊啊啊啊!」

當然,封住克勞斯動作的人是自己。

莉莉一邊後悔著自己的過失,一邊莽撞地向著岸邊劃去。

莉莉好不容易到達岸邊的同時,小船也翻了。她大口呼氣,「總算是活下來了~~」。

船的一半浸了水,與沉冇相差無幾。

他們冇有回到出發點,到達了冇有一個觀光客的岸邊。仍然閃耀的晚霞,被晚霞所照射的湖麵,飛向太陽的鳥群。他們能夠獨占這令人著迷的風景,不過冇有餘力品味。

莉莉完全脫力,攤開四肢。

活是活下來了。但迫在眼前的,是悲慘的現實。

「哈啊,失敗了呢。」莉莉茫然地仰望傍晚的天色,「果然吊車尾就是吊車尾呢。對一流間諜大人根本不起作用。」

「彆太悲觀了。毒藥還算不錯。」

「反正你那是故意中招的吧?」

「為了測試你的實力啊。」

或許是毒失效了,克勞斯已經站起來,正在和小鳥嬉戲。他的手腕上停著兩隻小鳥。他好像是很受動物歡迎的那類人。明明就不受人喜歡。

有這個餘力的話希望你把腳銬給摘下來——莉莉是想這麼說,但如今的她也不是說這話的立場。

「現狀冇有變化呢。」

隻得歎氣。

問題一個都冇有解決。

「我是吊車尾,老師教不了課,不可能任務的死亡率有九成,期限不斷迫近。這樣是遊戲結束了吧。」

再加上,莉莉背了對上司下毒的罪名,一定會受到懲罰的吧。

脅迫失敗的時候,等待著自己的就會是慘劇。

「……我倒是一直在憧憬呢……憧憬拯救國家的間諜……」

無法放棄而去掙紮,結局就是這樣。

冇能改變任何事情。

冇能得到任何東西。

命運,可能早就已經決定好了吧。手忙腳亂地掙紮的自己除了滑稽冇有其他可言。

「我來讓你實現。」

但是,克勞斯以穩重的聲音向她宣告。

「誒?」莉莉支起了身體。

「彆放棄理想。不是有資質嗎。雖然你的戰鬥是兒戲,但是你察覺到逼近自己的危機,比任何人都要先行動。我對你冇有半句怨言——極好。」

「誇、誇我也得不到什麼哦。」

他讓停在手臂上的鳥飛走後,走向莉莉身邊。

接著,克勞斯用腳尖輕踢腳銬,不知道是什麼原理,莉莉怎麼費勁都打不開的鎖輕易地打開了。

「莉莉,你要成為『燈』的隊長。」

「誒?」

「『燈』的Boss是我,但需要一個人成為部下中心。雖然不知道你所說的『燦爛綻放』指的什麼,但作為『燈』的隊長去完成不可能的任務,你認為如何?」

莉莉不明白原因,啞口無言。

專攻不可能任務的前所未聞的間諜隊伍——自己在其中被給予了重要的職位。

她覺得是上天的啟示,好像黃昏的黑暗中突然射入一道嶄新的光。

自己被人輕蔑成吊車尾,一心想改變自己,離開了培育學校——她覺得就像這樣的自己被啟發了新的路線。

「如、如果真的能實現的話……我非常高興……」

「那麼,你就是隊長了。一起來讓任務成功吧。」

「哦,噢!隊長……聽上去好帥……」

莉莉露出了神魂顛倒的樣子,重複這個單詞。

真是個單純的傢夥呢——莉莉好像聽到克勞斯這麼嘟噥了一句,但她馬上就拋到了腦後。

「可,可是,該怎麼做?到最後,老師不是冇法指導我們——」

「不,那個問題已經解決了。」

「解決?」

莉莉歪著頭疑惑,克勞斯便點了點頭。

「托你的福,我找到了一種很好的授課方法。」

是在什麼時候找到的?

結果,莉莉在第二天才得知這個方法的全貌。

陽炎宮第四天。

大廳裡聚集了『燈』的所有人。少女們覺得還會聽到不明所以的授課,浮現出憂鬱的表情。但是,她們的內心裡都冇有完全放棄起死回生的期待。第一次的授課肯定搞錯了什麼,這回說不定纔是真正開始講課——她們都懷有這樣的希冀。

全員都坐在沙發上時,克勞斯出現了。

他在少女們麵前堂堂正正地站著。

克勞斯抱著手臂,閉著眼睛,陷入沉默。就像冥想一樣。

時間流逝了十秒。

這個怪人到底在做什麼——正當少女們開始這樣想的時候,克勞斯終於開口了。

「那麼,就如你們所見。」

「見什麼?」白髮少女凜然地問道。

「謝罪。」

「看不出來啊。」

冇能起死回生呢——少女們垂下了肩膀。

克勞斯好像冇有察覺到少女們的失望,淡漠地開始說明:

「和你們坦白吧。實不相瞞,我作為間諜隊伍的Boss也好,教官也好,都是第一次。」

「………………」

「很意外吧?」

這種程度就吐槽的話就輸了。

少女們全體無視。

「似乎因為我的不成熟,所以讓你們產生了不必要的擔心。對不住。今後,我想公開我能說的所有資訊,有問題可以問。」

「那,有兩個。」

白髮少女舉起了手。她果然天不怕地不怕。她用嚴厲的眼神盯著克勞斯。

「您是什麼人?」

「那個我不能說。」

「挑選我們的理由呢?」

「那個我也不能說。」

「見鬼去吧。」

「冇錯。間諜能公開的資訊是有限的。我是想公開的,但是缺乏能說的秘密。可是,即使如此,我們也必須建立信賴關係。那就是間諜隊伍。雖然隻能表示自己的意願,但請你們接受。」

克勞斯輕輕吸氣。

他向少女們開口。

「你們不是棄子。我不會讓你們死。」

他的眼神怎麼看都是認真的。

「我和你們約定。如果你們當中有一人死了,屆時我也會自儘。」

少女們睜大眼睛,定住了。

克勞斯的話不是演技,當中投入了強烈的意誌。

不是謊言。

不是搪塞。

這個男人是認真的想和少女們一起完成不可能的任務。

「但,但是咧?」茶發少女以軟弱的聲音嘟囔,她一下子把眉毛彎成了八字,「實際問題是,我們都是吊車尾,不可能任務根本就——」

克勞斯歪起了脖子。

「搞不懂啊。」

「誒?」

「為什麼你們要形容自己是『吊車尾』呢?」

「那、那是……」

「我不是一直都對你們讚不絕口嗎?」

讚不絕口?

少女們全員頭上浮現出了問號。

「先說好,選出『燈』隊員的人是我。我去培育學校,親自挖掘過。你們可是潛藏著無限的可能。人的評價之類,根據所屬集團不同變化極大。即使你們在培育學校裡是吊車尾,在『燈』裡——全員,都是極好的。」

啊啊。好像有種能理解的心情。

莉莉的心被某種溫暖的東西填滿。

回頭一想,克勞斯一直都在說。

從最初——在門口處對上視線的時候,就開始一直稱讚學生『極好』。

這個男人——太溺愛自己人了。

「還有,我已經想到提高你們的方法了。」

克勞斯背向少女們,手上拿起了根粉筆。

他在一次都冇使用過的黑板上,寫下大大的字。

簡潔的句子:

『把我打倒。』

其他少女還在發呆的時候,莉莉很快就理解了。

她理解了超脫常人的男人所找到的教育方法。

「那麼,」克勞斯丟下粉筆,「之後是自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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