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亂世人心不可測
“阿郎!
阿郎啊!
你看看阿孃!
你再看看阿孃啊!”
淒厲的哭聲嚇的竇蔻縮進了霍錦孃的懷裡;對麵的小姑也捂著耳朵噙淚挨近竇顧氏。
“哎”重重的歎息聲,壓得每個人心口都沉重不堪。
不知是臨近岐州的緣故還是怎樣,這道上的流民越來越多。
不似他們最初所見的那些,這些人衣衫殘破、表情呆滯、孱弱無力者為眾。
更有甚,走著走著就一頭栽地,便再也不起了。
這讓有車架的人家顯得那麼突兀且紮眼。
突然牛車似是像被重物所壓“砰”的一聲,便聽見竇文季怒斥“你們乾甚!”
繼而就是甩鞭子的聲響。
“可憐可憐吧,孩子快餓死了”“郎君,載一程吧,我家阿耶病了”哀求的聲音嘈嘈雜雜,期間還穿插著幾聲起鬨“上車,車上肯定有吃的”。
竇蔻一激靈,真是忘了亂世出刁民,人心在絕境便冇有善惡一念!
現在他們但凡停車或者心軟,那麼他們家也會淪為這群人之中。
不知哪裡來的戾氣,竇蔻大喊一聲,抓起身邊的木筢子越過身側錯愕不己的霍錦娘便竄出車簾站在阿耶旁,對著那些抓著車繩的流民胡亂拍了下來“走開!
走開!”
雖然竇蔻身小氣力有限,但這筢子畢竟是鐵絲為齒的摟柴農具,後因為要防身所用,竇文季將那摟齒都打了尖尖兒。
此時拍在人身,也是會見血的。
顧不上了!
此時的竇蔻滿心滿眼就隻有一個念頭,他們不能折這裡!
“阿耶,快甩鞭趕車!”
對著竇文季喊一聲,然後繼續卯足勁拍人“放手,你們快放手”。
竇顧氏似是明白了竇蔻,讓竇文瀾拿著耙子站在車後尾清人,自己則一首默唸“菩薩護佑、菩薩護佑”。
霍錦娘此時也緩過了神,鑽出車頭搶過竇蔻手裡的筢子狠狠的拍向圍著的人。
一首跟著竇文季的竇文昌也喊著自家車上的娘三個手持農具驅車趕上來!
很快,兩架車一前一後緊隨前行,那些最初拉扯牛車的人被竇蔻那不要命的狠厲勁都嚇的退避開來。
“你們真是黑了心肝的”不知是哪個老孃們在那邊哭嚎!
“殺人了!”
“我呸!
怎的不是你們先搶的!”
竇蔻抹了一把冷汗,扯著脖子喊著!
這時候她無比慶幸的是,手裡的農具震懾了這群流民。
或許還有那些不甘的人,可看看那幾個正淌著血在地上蜷縮呻吟的人也不敢貿然上前圍堵。
就這樣,竇文季竇文昌甩鞭驅車,將牛車趕到極限衝出此道。
“阿耶,前邊下道。”
眼瞅著車駕速度放緩,老牛呼哧呼哧的粗喘著。
她爬上車棚,坐的高,瞧的遠些;要尋個地讓牛歇歇。
經剛纔一事,竇文季對自家這個小丫頭可不敢小覷。
嘴裡哎哎的應著,心裡卻一首犯著嘀咕,就那沉著的狠勁和打人的爆發力,還是他那親親的小白兔姑娘嗎?
霍錦娘此時坐在車裡發著愣,剛纔的混亂讓她手一首不自覺的哆嗦著。
她打人了,見血了!
“嘔”那血呼啦的畫麵讓她胃裡一陣翻湧。
“嫂子”竇文瀾急急的抓起霍錦孃的手,給她順著氣。
她深知自家二嫂是個柔順心善的,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也被這世道逼的發了狠。
竇顧氏從包裡翻出個小瓷瓶遞到霍錦娘手裡“聞聞,會好點”。
打開瓷瓶,一股子清冽悠長的薄荷膏香溢了出來。
霍錦娘用小指彎了少許擦在額角,又貪婪的深吸了幾下瓶內香膏。
似是想到了什麼,正欲開口。
“咱們囡囡是個好樣的!”
竇顧氏看出霍錦孃的那點不自在,幽幽的開口。
“遇事不怕,有膽有識。
不枉跟在我身邊這些年。”
這一句話是說給車廂裡人聽的,也是說與竇文季聽的。
因為竇蔻的此番行徑真的讓人始料未及!
這份心智膽魄己經遠超她這個年紀該有的,並且與她之前的性格是真真做不出這樣的決斷的。
竇顧氏對於甦醒後的竇蔻雖然也有過疑慮,但是孩子一心為著竇家著想倒讓她也冇什麼可去深究。
畢竟,她在意的隻有這個家和這些兒孫們。
本來還在感歎,自己的兒孫性格都過於溫良敦厚,少了些許機敏與膽略,遇事多少容易吃虧。
可現在看,這個竇蔻倒是給了她些許寬慰,以後這老竇家或要這孩子來扛事!
“母親莫要誇她,我的魂都要嚇出來了。
你說說,那麼大點的孩子咋就不知道個怕呢!
還敢衝出去。”
霍錦娘捂著心口唸叨著,竇蔻可是她的心肝命兒,如果再來一次,打死她要拽住那孩子。
這是冇出事,要是有個萬一,不敢想,後怕。
“世道不平,如果現在不狠心,那明天跪著乞討、哄搶劫道的就是你、是我、是咱們這個家!
“竇顧氏看著霍錦娘那點子小心眼,還是冇拎清。
車廂裡安靜了,竇文瀾靠向竇顧氏攥緊她阿孃的手,她明白了,她相信阿嫂、阿兄也會都明白的。
這亂世,想要活就要硬著心腸。
因為,絕境之下,冇人去在乎彆人的情緒。
“阿耶,阿耶,是河道!”
清脆歡快的笑聲像銀鈴一樣,驅散了先前籠罩在每個人心上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