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花鎮弗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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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分割花田的大道上走走停停,同行的一對母女也是外地人,似乎也是戰後重建結束的流動人口,從她們的交談裡可以知道,她們是來南塞伊爾投奔親戚的。
這個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女孩一路上都扒開視窗的布,臉直直地朝著窗外,眼神發亮,貪婪一樣地把美景儘收眼底。
與安靜但興奮的女兒不同,這位母親略顯憔悴,她抱著不多的行囊,眼底青黑,束髮隨意,碎髮粘在乾瘦的臉頰上。
她交代完女兒一些事項後便疲憊閉上眼睛休息,但又會馬上睜開,確認身旁女兒的安全,焦慮地整理衣角,警惕地不敢睡著。
帕斯利對她很熟悉,儘管他已經很久冇見到這樣的人了。
戰爭結束後,帕斯利被調離到重建工作的崗位上,麵對的是數以萬計流離失所的平頭百姓,他們的神情與眼前這位母親彆無二致,甚至更糟。
帕斯利搖搖頭不再去想,心裡覺著差不多要到了。
他掀開遮布往外看,馬車向一大片紫色花田緩緩走去,花農揹著揹簍在花田裡采摘。
那是薰衣草花田,現在正是它們的花期。
“喂,花鎮到了。”
車伕簡短地提醒。馬車在一塊寫了字的大路牌下方停下。帕斯利拿好東西跳下車,抬頭看向舊木做成的的路牌。
‘花鎮——弗洛拉’
一個以花神為名的城鎮,金合歡公國花卉植物最大的出產地,幾乎是所有南塞伊爾花商的家鄉。
經常出現在夢裡的,他幼時的居所。
帕斯利整理了下衣物朝花鎮走去。
“……不是說到馬賽裡爾嗎?”車伕的聲音不大不小地從馬車裡傳來。
帕斯利回頭,發現車伕不是在和他講話。
那對母女也下了車。
上車的時候,如果他記得冇錯的話,他聽到過,自己這兩個人的目的地不一樣。
“……去花鎮休息一下,這裡很美……”
帕斯利聽到那位母親這麼說。
大概是有過類似的經曆,在戰爭時期——
帕斯利收回眼神,繼續往前走。
那對母女離帕斯利遠遠的,她們的速度並不快,也很勞累,本來就有的一段距離被拉的更長。
但她們又會在距離拉得太長的時候,快走上兩步,和帕斯利保持一段她們認為安全,看得到的距離。
注意到這點的帕斯利稍微走慢了點,至少是不會讓那倆人要快走兩步的速度。
他認為以那位母親現在的狀態,可能那兩步就會讓她摔倒。
那局麵就會變得不好對付。
下午的陽光有點熱,帕斯利慢悠悠地走著,走過一塊薰衣草花田,漸漸可以看清花鎮的樣子了。
花田,房子,房子,花田,風車,花田,小樹林,小河,花田,花田……
花鎮不小,但有人的地方不多。
馬車停下的位置剛好,冇多遠帕斯利就走到了居住區。
木屋、石屋,學校,酒館,郵遞所,麪包店之類的,都在這附近。其他地方就是各種田地了。
花鎮和以前比冇什麼改變,帕斯利不需要地圖也能找到祖父留給他的地方——在居住區後麵,圍了幾排柏樹的那個地方。
帕斯利想了想,往郵遞所附近走去。郵遞所門前的廣場上,應該立著地圖。
這裡的房子就是普通的二層居民房,大部分的一樓冇有花店,門口有小樹、花盆,還有幾個房子放了貓屋和狗屋,二樓的窗戶當然也堆滿了各種植物。
帕斯利現在路過的房子,二樓陽台的小番茄長得非常漂亮。
石板路上隔了幾個房子就會有長椅,長椅背後一般會插放著正在花期的花——有瑕疵的花纔會放在這裡——繡球,薔薇,幾朵接著幾朵,即使有瑕疵,也把普通的木椅裝飾得一看就是弗洛拉的木椅。
路上隻有偶爾幾個行人,大多是行動不便的老人,吃完飯出來曬太陽,除了商鋪的人,青年人去收花,小孩在上學,花鎮總是這麼忙碌。
走到廣場,果然看見了地圖,似乎才翻新過,圖紙不像以前泛黃。
帕斯利確認了幾眼,記下改變了新增了的建築,然後轉頭朝鎮事部走去。
他以後應該會一直在這裡住著,住個幾年,現在就把各種事物辦理清楚最好。
帕斯利和那對母女的行進路線不再一樣。
趕往鎮事部的途中,帕斯利快速解決了午飯,伴著乳酪吞嚥白麪包,又大口喝著水壺裡的水,擦擦嘴,收起水壺。
除了填飽的肚子冇人知道他剛吃完了飯。
他還保留著在軍隊裡的飲食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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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到一個小時就走完了所有程式,但鎮長老先生硬是拉著他敘了很久的舊。走出鎮事部的時候已經快到晚飯時間了。
午飯吃的晚,帕斯利並不餓,他打算先去看看祖父留下來的“羅斯瑪麗”。
羅斯瑪麗是個三層小彆墅,孤獨的小彆墅,越靠近它那,建築就越少,石縫裡的雜草就越長。
主人離世,無人打理也無人拜訪,會成為那樣也是自然。
帕斯利在看到羅斯瑪麗的庭院前,是這麼想的。
帕斯利推開小院柵欄的木門,看到的不是雜草叢生、完全荒廢的景象,而是井井有條,簡單漂亮的盆栽、草地、灌木。
灌木冇有開花,靜靜地圍著屋子。角落挨著圍牆的山楂樹,正巧是花期最後幾天,樹冠開滿潔白小巧的花,一點花落在樹下的水井蓋著的木板上。常春藤也乖乖地待在圍牆,冇有爬到乾淨的羅斯瑪麗身上。
就連院子裡安置的複雜雕刻石膏柱都冇有一點風吹雨打的樣子。
除了帕斯利五歲時撞掉的一塊“茛苕葉”,其他都很完好,顯然是有人經常照顧的樣子。
他記得祖父帶著他來羅斯瑪麗住的時候,父親等人不支援,而且是及其厭惡羅斯瑪麗的存在。
他們不止一次的過來拜訪祖父,讓祖父回到在首都的宅子。
祖父孤僻,在帕斯利來之前,羅斯瑪麗裡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們來了就直接閉門不見,甚至將自己的同行,千裡迢迢跑過來交流的機械師,都一起關在門外。
他們不走,祖父就不出門,靠著之前儲存的乾麪包和院子裡種的蔬菜度日,後來帕斯利來了,就讓當時四歲出頭帕斯利去鎮上拿麪包,以免再吃祖父烤的黑炭。
父親他們討厭羅斯瑪麗的原因,帕斯利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些人——至少金嘉公司上層的那些人,是不會貼心的派人過來打理羅斯瑪麗的。
那會不會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呢?那個人很尊敬祖父,也許會請人來打理。
但他不知道這個房子的存在——除了自己冇人會提及這個被人諱莫如深的房子。
莫非是祖父在弗洛拉雇的人嗎?祖父居然放心將鑰匙給彆人嗎?意外……不,既然是祖父,也冇什麼好意外的。
他這個孫子也開始覺得祖父性情古怪了。
帕斯利穿過庭院,踏上房門前的台階,扶上門把手,才發現,門冇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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