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地神知曉交易
-
地神拿著個棉織的毯子現身，慕汐懷內抱著個人，眼眸平靜的看著他。
地神斂去嬉笑的神情，雖說往日裡慕汐一直是不苟言笑的，那精緻的臉上少有神態，但現在啊地神就是感覺此刻慕汐的心情不悅。
那眼眸朝他一瞥，帶著點兒怒意？
地神上前幾步，瞧清了慕汐懷內抱著的是剛離開幾個時辰的沐茼兒，臉色蒼白無力，額角冒著冷汗，閉著眼蔫蔫地蜷著。
擔心的問道：“丫頭這是怎麼了，離開我這兒時還生龍活虎的，哪受傷了？嚴重嗎？”
沐茼兒整個人雖暈了去，五臟六腑皆隱隱作痛，攪得她暈暈沉沉不得安寧，輕喃一句：“肚子好痛……”
慕汐將人又往懷內摟緊了些，十指安慰般的拍了拍，回答地神道：“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剛剛幫她吐了出來，現在並無大礙了。有勞地神能告知下她今日在你這兒吃了什麼嗎？”語氣一轉，“龍有金丹護體，吃了普通尋常的食物不會有事。她這情況，怕是沾了邪物。”
地神：“啊，我這兒吃的皆是附近村民們帶來的，誠心上供用的，怎會沾了邪物。倒有可能是食材不新鮮，這鄉村僻壤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隔夜壞了的糧哪捨得丟啊，烹煮番就吃了在這都是尋常事兒。莫不是丫頭她身子較弱，吃不得凡間不新鮮的食物？”
地神聲音漸弱，見慕汐聽完後，臉色一沉，眉頭緊蹙，這下是肉眼可見的不悅了。
慕汐：“她吃了貢品！真是胡鬨！是我管教不周，我向您道聲歉意。等她醒來，再一同上門親自向您賠罪。”
地神成仙前是個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一生都在攢錢，無兒無女的，旁人問傳宗接代乃人生大事，為何不娶妻呢。他答：費錢。
就這麼位鄉裡八村傳遍了的摳搜孤寡老人，卻收養了眾多戰亂中流離失所的孩童，撫養他們長大成人。
他死後，村民們和他收養長大的孩子，為其修建墳墓，紛紛從四麵八方趕來祭拜他，這一拜啊持續了一個多月。拜著拜著，他就被點召成為地神，守候著崇明山下的村落。
這廟觀修修補補的經過好多工匠之手，有時地神瞧著路過的村民，還能猜出是生前哪個老鄉的後代。
龍父慕霄昀對待年幼的慕汐極為嚴厲苛刻，修煉成神
取得仙位，成了一股執念。慕汐的生活內除了修煉，彆無其他事情。
地神來找龍父慕霄昀時，都會悄悄朝慕汐擺擺手，讓她偷偷懶放鬆下休息片刻。
地神瞧慕汐稚嫩的手上滿是練功的傷痕，不忍的對龍父勸道：“成神也是要看機緣的，帝君點召，曆劫天雷，爬完千裡天梯……成神是有眾多方式的，不必急於求成。”
慕霄昀道：“機緣難求，點召難等，天雷難捱，天梯乃凡夫俗子纔會去爬，其他成神的都是歪門邪術，換命格，奪舍氣運之人的身子……都不可取。當今世道，龍族的名聲和妖族同等，她若不成神，那便是一輩子都被三界壓著頭輕視。龍族自古以來是天地間孕育出的上古神靈，豈能嚥下如此的屈辱。”
地神收回思緒，望向身後的廟觀，廟內睡覺的兩個小乞丐，小的那位伸著腳丫子毫不客氣的擱在他的佛像上。
他壓低嗓音，支支吾吾地道：“這，這也不是不能吃，俗話說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嘛。供品也都是村民們親手烹煮的，本質上和尋常食物區彆不大。”
慕汐也望向廟內的兩個小乞丐，腦海中浮現幼時地神護著自己，趁父親閉關修煉時，曾偷偷帶自己出去遊玩散心的場景，無奈輕歎口氣道：“沐茼兒不同於那無家可歸的小兒，地神莫要寵溺她了，她吃貢品的確犯了禁忌，不合規矩。長姐如父，是我管教不周了。”
地神抱著薄毯，又從衣袖內取出一物，道：“彆彆彆，這事啊，老夫也有責任的，我貪心收了丫頭的一顆百年靈芝，我這廟觀的貢品，平日裡無家可歸的乞丐常會來此光顧，想著丫頭既然愛吃凡間的食物，多一張嘴兒的事。吃了便吃了，冇那麼多規矩要守。”
慕汐盯著靈芝沉默不語，一眼認出了這是自己昨夜守了一夜後，一早親自采摘下的。
地神將靈芝放在慕汐手心，瞧她懷中的沐茼兒眉頭緊鎖，昏迷中痛得哼哼唧唧的，當即心疼又焦急地催促道：“把這靈芝快喂她吃了，調理補補身子。她當真冇事兒嗎？”
慕汐聲音清冷，帶著絲沙啞：“無礙，休息會兒便好。請問地神的這顆靈芝是哪來的？”
“是丫頭給的，以往她是用仙草來我這換貢，額，換吃的，這次老夫呐是貪心了，收了顆難得的百年靈芝，哈哈哈哈哈哈。”地神尷尬的笑了幾聲。
慕汐聽聞，自嘲的扯了抹笑：“以往拿仙草換……”
守在懸崖峭壁一整夜，隻為采摘最新鮮，靈氣最充沛的仙草靈芝，在某人眼裡不過是能用來交換食物的尋常物罷了。
枕間留下的叮囑話語，自己真是可笑呐，無人旁觀唱獨角戲的可憐戲子罷了。
滿腔關懷，被輕視，平日裡“姐姐，姐姐的”喚著，她含著幾分真心呢。
慕汐的情緒沉到穀底，眼裡隱忍著失望。
憤怒的眼眸看向懷內的人，沐茼兒一副焉然萎靡，痛苦難受的虛弱樣子，吐詞不清地呢喃著：“疼……”。
又活該又可憐，慕汐又輕歎一聲，搖了搖頭，倒是消了怒氣。
地神隻覺得此刻氣氛怪異，認為慕汐是在生自己默許沐茼兒吃貢品的事兒，還令其吃壞了肚子，忙說道：“慕汐啊，你快帶丫頭回去休息吧，亂吃貢品這事啊，我給你保證，之後絕不會再發生了。她來一次，我攆一次。快回去吧，趁早把這靈芝喂她吃了。”
慕汐雙手抱著人，指尖一揮，將靈芝收入腰間乾坤袋內，而後點頭示意：“那就有勞地神信守承諾了，她若是不聽你的，你便喚我一聲。隻要我在這崇明山內，定會立刻趕過來的。”
空中烏雲遍佈，風中夾著細雨落下，很快浸濕了地麵。
慕汐離開前又瞧了眼廟內熟睡的兩個身影，那幼童嘴角沾著食物殘渣，地上擺放的碗盤空空如也，道：“告辭。”
廟觀內，地神動作輕柔的將棉織薄毯鋪在兩個乞丐身上，施了法術，無一粒細雨落進廟觀內。
廟內躺著的一頭狗啃式層次不齊頭髮的小娃，翻了個身，睡夢中意猶未儘的咂巴著嘴，嘴角沾著飯粒和一枚碎屑。
地神撚起看了下，原本畫的是什麼，地神再熟悉不過了，驅魔辟邪的，保平安的紙符。村民們能求的能避的，都燒了個遍。
一旁空了的碗底皆沉著點紙符的碎屑，這小乞丐不僅吃進了肚內，還粘在了臉上。
地神一手擼著快拖地的白鬍子，一手背腰，沉思著，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
吃了同樣的食物，沐茼兒乃是天生具有金丹護體的龍族，身子骨會比不過個□□凡身的孩童小兒？！
地神停了動作，手扶在下巴處，喃喃自語：莫非那丫頭是妖孽邪魔，這驅魔紙符起了作用，隨著食物一同吃進肚內後，灼傷了她的身子。
悠而又搖了搖頭，繼續擼著鬍子，將這可笑又可怕的念頭打消，那丫頭性子是頑皮，但離妖魔的做派差得遠了。她還是帝君親自驗證的身份，怎會錯了呢。
細雨轉為急速的雨珠落下，地神仰頭望向天空，這陰晴不定的天氣，不久前還是個晴天，轉眼間就變了天。
地神想著：那丫頭不僅天資一般，身子骨也一般，定是吃壞了肚子，對，是吃壞了肚子。之後絕不能讓她再碰貢品了。
雅仙院內，慕汐將靈芝掰碎，拿起一粒放進沐茼兒的口中。
床榻上昏迷的人，臉色刷得白了幾分，一聲咳嗽，將口中的靈芝又吐了出來。
本就腦袋昏沉，身體忽冷忽熱難受著的沐茼兒，口腔內的苦味直衝腦門，短暫的將她拉回了神識。
是誰，給我吃什麼玩意？
眼皮強睜開條縫，模糊中瞧見個身影，哦，是慕汐啊。
沐茼兒闔上眼又暈了過去。
接著臉頰被掐住，迫使她張開嘴巴，口中又被放進一粒靈芝。
“嘔～”
臉頰上的手迅速滑到頸部，在咽喉處按了下，咕嚕一聲嚥了下去。
幾番折騰，慕汐將掰碎的靈芝一一喂入。
床上的人漸漸有了血色，皺著眉，臉色痛苦的睜開眼。
“嘔～嘔～”沐茼兒坐起身子一陣乾嘔，“好苦啊，嘔～這是什麼折磨人的東西，嘔～”
沐茼兒眼前遞來一張紙，滿是皺痕，揉擰後又展開的，上麵寫著：醒後，儘早食用，勿久放。
糟糕，早上隨手丟棄的紙條，竟被慕汐撿到拾起了。
小心翼翼抬眸望去，慕汐清冷的臉上看不出情緒，見人醒了，隻道：“醒了，還有最後一粒，快吃了。”
慕汐垂眸盯著掌心中的一粒小小的靈芝碎片，不知在想著什麼。
沐茼兒隻覺的周邊的氣溫降得厲害。
這靈芝早上給了地神啊，怎又到了慕汐手裡。
完了完了！地神定是將自己和他的交易全盤托出了，頓時沐茼兒湧起一股愧疚不安的情緒。
沐茼兒伸手撚起那粒靈芝，放入口中，迅速嚥了下去。
聲音怯怯地道：“對不起，我錯了。”
見此刻的氣氛不對，先認錯便是了。
-